他們這些先行者接下來要做什么，是如命運王弗爾吉尼·科赫所愿，向其他并立宇宙踐行對他們毫無益處的無差別報復(fù)？

還是像夢想王戴維·羅森鮑姆期待的那般，坦然面對失敗，丟下一切包袱，面對全新的未來？

區(qū)區(qū)一場針對先行者的聽證會，自然無法做出決策。但這場聽證會上，所有王都將表明立場。這也意味著，所有先行者都將選邊站。

是團結(jié)還是分裂，或者說是分歧還是分裂，所有人都沒有答案，只能心懷忐忑地向會場走去。

自始至終，無論是這兩位實力強大的王，還是這幢摩天大樓中的其他人，誰都沒有發(fā)現(xiàn)，空中一雙眼睛，正穿過層層鋼筋混凝土，凝視著他們。

織夢劇場開始沒多久，喬木已經(jīng)從兩人的對話中搞清楚了時間點：現(xiàn)在正是蟲洞與馮碩那次“死投”襲擊半個月后。

奇怪的是，這個世界似乎并沒有像蟲洞猜測的那樣，對知情民眾進行大規(guī)模的滅口。那兩個王的只片語反而透露了，過去半個月里，這個世界的行業(yè)似乎什么都沒做，就在那種典型的官僚主義的扯皮中，將寶貴的時間白白浪費掉了。

而且從此刻的巳黎來看，統(tǒng)治者們不僅沒有當機立斷，甚至連最基本的信息管控都沒做，任由消息在全球傳播、擴散。

他剛才隨便瞥了幾眼，這座國際大都市至今都沒有切斷網(wǎng)絡(luò)、電視、廣播甚至報刊售賣。他在一處公寓樓一層大堂的信箱里，找到了最新日期的費加羅報與世界報。

不僅如此，更讓他疑惑的是，這個世界的巳黎竟然拆除了埃菲爾鐵塔等奇觀。而且聽那兩個王的畫外音，這么做的政府并不止一個。

再加上命運王口中的那一堆聞所未聞、以“世界”為前綴的機構(gòu)，他不得不承認，這個世界與他的世界差異還挺大的，大得已經(jīng)到不正常的地步了。

并立宇宙之間能演化出如此巨大的差距嗎？帶著心中的疑惑，喬木將視線挪向那場聽證會的會場。

他馬上發(fā)現(xiàn)，這個聽證會與他熟悉的大會不太一樣，不是一大群人聚在大會場中聽領(lǐng)導(dǎo)發(fā)或唇槍舌戰(zhàn)，而是分成了好幾個房間，每個房間都坐了一排大約七八個人。

而那些明顯是調(diào)查員的人則在空蕩蕩的大會場中百無聊賴地等候。被叫到的人會被工作人員引導(dǎo)進入一個房間，獨自接受里面七八個人的問訊。

“倒像是調(diào)查組避免被調(diào)查者串供……”他忍不住嘀咕。

不過他也能理解，大概是這個所謂的世界安全理事會，希望這些調(diào)查員闡述各自觀點時，能夠避免來自其他人的干擾與壓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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命運王弗爾吉尼·科赫是最后一批出來的。作為王中隱隱的領(lǐng)袖之一，被放在最后是不太尋常的，但他知道世界安全理事會為什么這么做……

“風向不太對……”他扭頭一看，是天空王。

對方瞥著不遠處聚在夢想王戴維·羅森鮑姆身邊的小群體，輕聲道：“帕特森副理事長很可能傾向于采納羅森鮑姆他們的意見，作為先行者們的整體態(tài)度?！?

“這還用問嗎？”弗爾吉尼卻并不驚訝，“我都被放在最后點名了?！?

“還是156那邊的原因！”天空王惱火又氣餒道，“力量王與幻象王犧牲，156的先行者本該是我們最大的支持者。結(jié)果這次聽證會，他們的王一個都沒來，全都在丄海善后?！?

“分不清主次！”對方憤憤不平地低聲埋怨，“還有076、818、710、360、392……好多政治實體的王都缺席了，至少20位！”

“等等等等，”弗爾吉尼攔住對方，“我知道710和392，剩下那幾個是哪？”

對方無奈地瞥了他一眼：“是巳西、埃及、印尼……你是怎么通過先行者通識年考的？”

自從世界議會通過《世界團結(jié)法案》后，所有官方文件與講話中就不再出現(xiàn)各個政治實體的名字，而是以世界標準化組織的iso3166-1標準中，各政治實體專屬三位數(shù)字代碼為代稱。

熟記這185個政治實體的專屬代碼，就成了所有處理“跨政治實體事務(wù)”的公務(wù)員的必備技能，也包括他們這群先行者。

二十多年后的今天，甚至很多行省的名稱都在一點點消失。

世界議會毫不掩蓋他們的雄心壯志，希望最終只保留作為事實聚居地的城鎮(zhèn)與村莊的名稱，讓所有超越單一聚居地的非地理劃分名稱全部消失。

最終讓超越地域、民族、國別、文化、膚色的全人類大團結(jié)成為現(xiàn)實。

弗爾吉尼不反對大團結(jié)，但他一點都不喜歡這種形式，甚至不接受用“政治實體”取代“國家”的說法。所以除了耳熟能詳?shù)氖畮讉€代號，其他代號他一個都沒記過。

但無論他做什么都只是螳臂當車。存續(xù)了數(shù)千年的國家概念逐漸瓦解，人類首次實現(xiàn)全球范圍內(nèi)的和平，世界人民大團結(jié)仿佛也觸手可及……這可是這個時代最重要的成果與功績，是最大的、不容任何質(zhì)疑的政治正確。

“我猜到156的王們不會來，”弗爾吉尼嘆了口氣，“沒想到其他國……那么多王都沒來。”

“你猜到了？”天空王驚訝不已，“有什么內(nèi)幕消息？”

弗爾吉尼搖頭：“猜到的。丄海出了這種事，156是直接受害者。比起在他們看來虛無縹緲的無差別報復(fù)，現(xiàn)在的他們一定希望世界常務(wù)委員會能把全部精力用來善后?！?

他懨懨地說：“他們也正好可以借丄海需要善后，要求他們的王不要來參加聽證會。畢竟一旦來了，他們就沒法阻止那些王表達自己的立場了。就像你說的，156的王們，幾乎一定會站在咱們這邊，支持發(fā)起報復(fù)行動?！?

“該死的政治！”恍然大悟的天空王，憤恨不已地罵了一句。

弗爾吉尼興致缺缺，天空王卻不甘心：“難不成就這么算了？”

“不然呢？”他看了對方一眼，眼神中飽含警告，“你還想對抗世界安全理事會的最終決議？”

“我們可以按照程序提出質(zhì)疑……”

“沒用的，威爾肯，”弗爾吉尼緩緩搖頭，“世界安全理事會只是在貫徹世界議會、世界首腦峰會與世界常務(wù)委員會的意志罷了?！?

“他們和我們不一樣，他們不是戰(zhàn)士，對戰(zhàn)爭既沒有興趣，也沒有實感，更不追求勝利本身，”他凝視著從幾個房間魚貫而出的工作人員，輕聲道，“他們重視的是利益、是治理、是穩(wěn)定。”

“那就這么算了？！”天空王憤恨地重復(fù)了一遍剛才的問題。

“不然呢？你要制造分裂嗎？”命運王也平靜地重復(fù)了一遍他之前對夢想王的質(zhì)問。

聽到這個足以終結(jié)一切對話的問題，天空王也不再抱怨，干脆地轉(zhuǎn)身獨自離開了。

弗爾吉尼知道像對方這樣，對這場突如其來的失敗感到無比屈辱、一心想要不惜一切報復(fù)回去的先行者不在少數(shù)。但他并不擔心這群人會私下做什么。

他有種預(yù)感，正如這場聽證會上各方的某些小動作，上面對他們的反應(yīng)有著充分的預(yù)料，不會任由某些人縱著性子胡來的。

不出他所料，這場聽證會結(jié)束后不到一周，世界議會緊急全體會議在聽取世界常務(wù)委員會的匯報后，就以幾十年來前所未有的效率，高票通過了一項決議。

他們將正式向全體世界公民公開“全部”真相。

一旦真相被公布，本就雪上加霜的自我同盟必然將以驚人的速度邁向徹底的崩潰。到那時，他們這些先行者無論如何心懷不甘，也只能乖乖認命了。

只是這個“全部”究竟包括多少，弗爾吉尼并不知道，也不感興趣。

但其中肯定包括他們這些先行者的存在。因為命令已經(jīng)從世界議會層層向下傳達，直到每一位先行者本人手中。

他接到的命令是，在發(fā)布會結(jié)束后，他將適時與另外兩名同樣出身250的先行者——一位有著退伍軍人履歷的戰(zhàn)斗先行者，另一位則是容貌甜美的非戰(zhàn)斗先行者——共同接受塞納河電視一臺的采訪。

“是法國電視一臺……”看著手中白紙黑字的命令，他習(xí)慣性地輕聲糾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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