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次他沒再說話,而是將發(fā)權交給了宋志波。
這片刻的工夫,宋志波也重新理了理思路:“喬總,咱們雙方的遠期目標不是現(xiàn)在就能談下來的,所以咱們先談貴司的短期目標如何?”
見喬木許可對方開始闡述自己的想法。
這些想法其實也很簡單:只要喬木選中位置,烏金文旅明天就能開始收拾店鋪,進行水電改造和隱蔽裝修。
店鋪中的水電都是現(xiàn)成的,無非就是按照3c產(chǎn)品專營店的標準和智翱的要求進行額外改造就是了。
烏金文旅自掏腰包改造店鋪,雙方則繼續(xù)談判。最終如果達成協(xié)議,那智翱就直接進場,進行最后的飾面裝修和店內(nèi)陳設。
如果沒達成協(xié)議,那這筆錢也不用智翱出,烏金文旅自己認了。
不過裝修個店面,滿打滿算也就小幾十萬。哪怕烏金文旅很缺資金,但也沒缺到幾十萬都肉疼的地步。
但這個方案,卻切切實實能為智翱節(jié)省出至少兩周的工期。
宋志波雖然不在其位,沒資格拍板,但他相信趙福生不至于蠢到事后不認或怪他擅專的地步。
此外宋志波還承諾,只要合同一簽,他們會確保在體驗店正式開業(yè)之前,附近的超市、飯店、快餐店等必要配套商業(yè)全部開起來。
他自己就是樓面經(jīng)理,平日里就負責管理對接這些店鋪,這個承諾他自己就能拍板。
至于初期很可能爆炸的客流量,他就有些犯難了。
烏金文旅并不是自己養(yǎng)車隊,而是和客運公司簽了服務協(xié)議。臨時調車都不一定能調到,再說他也不知道需要調多少。
他求助地看向老板趙福生,趙福生一時也難住了。
另一個與會人員突然開口了:“讓他們自己打車過來,咱們給報銷車票,或者車票抵消費。走的話就定點發(fā)班車,怎么樣?”
趙福生眼前一亮:“對!可以讓游客提前預約,咱們也有時間調車。這個主意好!”
起出主意的人名叫曹建飛,是烏金文旅的市場總監(jiān),之后也會是烏金文旅這邊的對接負責人。
今天一路上,基本都是這位再給喬木做各種介紹與試探。
喬木覺得這家公司的管理怪怪的,有些亂糟糟的。
他下意識瞥了眼宋志波,發(fā)現(xiàn)后者在趙福生介紹市場總監(jiān)的時候一直抿著嘴,完全沒有之前發(fā)的興奮與激動,似乎有些不太高興。
之前宋志波縮在人群里他還沒感覺出來,現(xiàn)在對方跳出來了,這種情緒上的變化就特別明顯了,至少瞞不住他。
再聯(lián)想到宋志波這個樓面經(jīng)理卻突然操心起招商工作,還跟著老板跑了智翱一趟……
他立刻腦補出了一出狗血的職場權謀劇情。
喬木在胡思亂想,趙福生則滿懷期待地問:“喬總,您覺得我們這個方案怎么樣?”
他沉吟片刻,還是緩緩搖了搖頭:“總覺得還是別扭。換位思考,如果我是游客,我依然會覺得不方便?!?
他也不顧對方滿臉失望,又提:“而且有很多慕名而來的游客,他們很可能只是單純來試飛的,并不打算在這邊游玩、過夜。咱們當然可以引導,但不能強迫。如果咱們的班車是預約制的,對他們而就很不方便了?!?
聽到這話,趙福生心里一陣膩歪:我要的就是被無人機吸引來的游客在這邊消費、過夜!不消費他們來干嘛?不消費還想蹭免費班車?還挑肥揀瘦?憑什么?我欠你們的?!
但他表面上還是維持著友善的笑意。
“喬總、趙總,你們看這樣行不行,”宋志波又有了新想法,“很多客人確實沒有打車要發(fā)票的習慣,確實不太方便。咱們是不是可以不讓游客來報銷,而是讓出租司機自己來?”
喬木聞頓時眼前一亮:乘客報銷自然不情不愿,但出租司機就不一樣了,人家樂意得很。
他調整了一下姿勢,做出仔細聆聽的姿態(tài):“仔細說說?”
“就是……”宋志波又想了想,“咱們可以宣傳,從太原所有車站和機場來這邊,打出租車都免費!讓出租司機不要和乘客收費,而是把乘客拉到咱們這里后,就直接來找咱們要車費!”
他越說思路越開闊:“那些來了的出租司機,肯定不愿意空車回去。咱們就可以再讓要離開的游客拼車去車站機場,車費還是咱們掏。有這個好處,出租司機應該也愿意在咱們這里等待了。時間久了,乘客出行自然就更加便捷了,不需要掐點趕班車!”
“這得多少錢?”曹總監(jiān)冷不防地出打斷,“咱們都不知道要來多少人,一個月十萬、一百萬?每人往返就算六十塊錢,那得多少錢?”
宋志波對這位并沒有畏懼,毫不客氣地反駁:“咱們現(xiàn)在討論的就不是錢的問題,而是怎么滿足客戶的需求……”
“做生意不考慮成本?!”曹總監(jiān)的聲音更高亢、尖利了。
宋志波還想再反駁,趙福生趕忙出來打圓場,不愿意在喬木面前丟人。
喬木對這個曹總監(jiān)也徹底失望了。
他從頭到尾都在反復強調一點:錢不是問題,問題不在錢。
烏金文旅提的所有關于錢方面的優(yōu)惠,他都不感興趣、不置一詞,甚至有幾次直接打斷不想聽。
他的態(tài)度已經(jīng)非常非常明顯了,甚至不是潛臺詞,而是擺在臺面上了。
他當然不會主動說這錢我們智翱出,沒這個道理,他不是來當散財童子的。而且他要這么說,烏金文旅之后的實操中指不定能玩出什么幺蛾子來。
但就算你烏金文旅暫時沒想到和我談錢,也不可能想不到別的方法吧?
最簡單的:晉中出租車市場能有多大?這么大的客流,烏金文旅完全可以和出租公司談一個優(yōu)惠價。
而且這么大的流量,晉中政府那邊,能不能談下很多扶持政策?銀行那邊能不能拿下條件優(yōu)越的貸款?肯定能。
文旅本來就是個強政府關系產(chǎn)業(yè),這點人脈和意識都沒有,是干不了這行的,都開不了張。
然后能不能和其他商鋪做一個約定,超出商家入駐時預期收益的那部分超額收益,從中拿出一部分一起來補貼車費?
種種方案,他一個外行人都能立刻想出來,都不覺得這是一個值得在這種級別會議上討論的事情。
但這個曹總監(jiān)就是想不明白,竟然在雙方老總都參與的會上,討論費用問題?
開什么玩笑,我們是陪你過家家呢?
換成前世,喬木最自滿最自傲的那段時間,乙方敢這么浪費他時間,他就敢直接起身摔門走人。
難怪這個宋志波明明是做樓面管理的,卻盯上了市場總監(jiān)的位子。
換成是他,面對上面這個酒囊飯袋,也會生出這樣的心思來。
喬木干脆也不搭理那個曹總監(jiān),直接和顏悅色地問宋志波:“宋經(jīng)理,你還有什么其他想法嗎?”
宋志波想了想,苦笑著搖頭:“喬總,我剛才確實斷斷續(xù)續(xù)又冒出一些想法,但都不成熟,不成系統(tǒng)。您看……”
喬木了然地點頭,轉身問自己帶來的員工:“都記下來了?有什么疑問嗎?”
那員工直接將自己面前的筆記本電腦推到他面前:“沒有了,您看一看?”
“不看了,”喬木確實懶得看,對自己能帶出來的員工,這點能力上的信任他還是有的,“你今天回去直接和柳經(jīng)理匯報,就說是我的要求,讓她安排專人和這邊對接細節(jié)談判?!?
喬木說著,視線掃過房間,從喜出望外的趙福生臉上掠過,停留在宋志波臉上:“和宋經(jīng)理對接就可以了?!?
一瞬間,屋里的人都是一愣。
反應過來后,宋志波是掩飾不住的狂喜,那個曹總監(jiān)則臉色蒼白、蘋果肌扭曲而抖動。
趙福生猶豫著似乎想說些什么,但若有所思地打量了兩名手下幾眼后,直接當著喬木的面拍板:“宋經(jīng)理,這件事就交給你負責了。這是個挑戰(zhàn),有什么不懂的,多向曹總請教?!?
見這位老板竟然還想和稀泥,喬木不爽之余,又輕輕推了一把。
他開玩笑似地說:“我覺得宋經(jīng)理挺懂行的,聽著非常專業(yè)。這件事就讓宋經(jīng)理全權負責,趙總您把控大方向就好了。咱們現(xiàn)在要的是爭分奪秒,人多了效率不免降低。”
說著話,他直接起身,大有深意地對趙福生笑了笑:“時不我待呀?!?
趙福生心中一凜,知道這位年輕氣盛的喬總已經(jīng)開始失去耐心了。
他毫不猶豫地改口:“那就這樣,小宋,有什么不懂的事情,都可以直接問我。任何時候都可以聯(lián)系我!”
宋志波激動地餓雞啄米似地瘋狂點頭。
整個會客廳,只剩下那位曹總監(jiān)還坐在沙發(fā)上,臉色難看到了極點,看向宋志波的眼神,仿佛恨不得要吃了他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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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了喬木提前定下了大方向和完整的基調,市場部的工作也就非常好做了。
喬木沒再親自對接這事兒,只是例會上聽柳婷簡短地匯報了幾句,知道進展很順很快,也就將這件事拋之腦后了。
接下來的事情,自然就是全國媒體萬眾矚目的智翱新品發(fā)布會。
發(fā)布會的方案可以說是一波三折,中間有一次,甚至險些將場地換到山西體育中心8000個座位的體育館!
喬木看著新擬出來的嘉賓名單,鼻子都差點氣歪了。
除了無人機產(chǎn)業(yè)鏈同行、那些主流媒體記者和網(wǎng)上的自媒體博主與測評博主外,還多了無數(shù)個他聽都沒聽說過的機構與個人。
其他3c甚至新能源汽車產(chǎn)業(yè)的人士就不多說了,畢竟多少都沾點邊兒。
那些個什么白色日報社,什么房縣晨報,什么聊城交通廣播……這都哪跟哪啊?
更不用說什么無憂傳媒,什么大愛游戲傳媒,什么看看世界新媒體、什么都是兄弟公會……看得喬木一臉懵逼。而且每一家都要十幾甚至幾十張邀請函!
被新名單氣得夠嗆的喬木,把比自己大了十多歲的柳婷叫到辦公室,劈頭蓋臉一通臭罵。如果名單不是電子版的,他真的會把名單蓋對方頭上。
哪有這么搞的?!
柳婷起初也是一臉懵逼,看了名單后同樣臉色鐵青。
她壓根就沒審這份名單。她最近忙瘋了,擬名單這么簡單的活兒,她想著不可能出岔子,就算邀請了幾個不該邀請的敏感人士,人那么多誰能注意?就算引起輿論關注,事后認真道個歉解釋說人手不夠沒嚴格把關,不會有人真的揪住不放的。
所以她干脆把這件事完全丟出去了。沒想到下面的人竟然能給她捅出這么大的簍子來!
她甚至都不敢想,這份名單上那些奇奇怪怪的業(yè)外人士究竟是怎么來的。
如果只是各種托關系說好話,還則罷了。如果是內(nèi)部有人收了錢甚至主動販賣名額……
看著這長長一串名單,一想到這個可能性,柳婷的后背瞬間就被打濕了。
見她確實毫不知情,也承諾今晚加班加點,明天上班之前絕對搞定,喬木也懶得再追究了,只是擺了擺手讓對方去忙。
公司就是這樣,所有人的精力都是有限的,一忙起來肯定要出亂子,誰也避免不了。
還好公司流程擺在那里,沒有他在oa上簽字,誰也不可能把這份名單落實下去。
如果自己也沒把好關,工作人員真的按名單發(fā)出電子邀請函……那這場精心準備的發(fā)布會,可就瞬間淪為全國的笑柄了。整個公司之前的全部付出與犧牲,都將大打折扣。
一想到這里,喬木就不寒而栗。
但他暫時不打算追究這件事?,F(xiàn)在追究,只會亂上加亂。當務之急是穩(wěn)定軍心,把緊急工作全部保質保量地做好,而不是搞什么名偵探探案抓出兇手當眾審判。
但他也沒將這件事壓下去,而是截了幾張圖,給全體員工發(fā)了一封措辭嚴厲的郵件,警告所有人不允許再出現(xiàn)這種低級錯誤。
他主動將這件事曝出來,是為了警醒某些人。主動將這件事定性為“錯誤”,則是為了穩(wěn)定軍心。
至于是錯誤還是經(jīng)濟犯罪,事后自然會有專業(yè)的調查結論,但不能是當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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