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小柯羽啊，怎么不說話？”洛薩沙啞著詢問，“被我的樣子嚇到了？”

“沒有，”柯羽搖頭，忍著哭腔，“您這樣反而更可愛了?！?

“幾個月前，邪獸人剛策劃了一場針對元帥的暗殺?！币慌缘氖虖墓俨遄臁?

這位侍從官喬木認識，在遠征軍時代就追隨在洛薩左右，是一位值得信賴的老兵。

“邪獸人？他們還沒死絕？”一聽這話，柯羽身上頓時冒出了陣陣殺氣。

“那些東西就像陰溝里的蟑螂，隔一段時間就要冒一下頭，”洛薩卻輕輕擺手，“亞爾科說得太嚴重了，那些刺客甚至都沒能沖進城堡，不礙事的。”

“我們來之前先拜訪了您的夫人，所以晚了一些?！眴棠具m時轉移了話題。

“佳莉婭啊，你們聊的如何？”沒等他們回答，洛薩又道，“她只是擔心我的狀況，對你們沒有成見，她是個善良的姑娘?！?

“夫人確實很善良，對內(nèi)對外都是如此。”他不陰不陽地點評了一句。

自家人知道自家事，洛薩立刻就明白了他的意思，輕輕嘆息：“是我的錯……我希望她身邊能有家鄉(xiāng)人陪伴，就一直由著她，從來沒有教導過她這些事情?！?

25歲的人了，這種事情還需要夫家教導？

喬木撇了撇嘴，隨即半開玩笑半認真地問：“如果您不介意，我們可以代為教導。”

這種事情洛薩做不了，這里的誰來做都不合適。相反，他們這些外人肯定下得去手。這點小忙，他自然不介意幫一幫。看柯羽那樣子，就算他不提，對方之后只怕也有起心思。

這話中的騰騰殺氣洛薩絕不會察覺不到，他沉默許久，最終還是緩緩搖頭：“不說這個了，小柯羽，你聽說其他同僚的近況了嗎？快跟我說說。”

顯然他還是下不定決心。

沒想到洛薩并不清楚其他人的近況，柯羽回頭看向亞爾科，后者一臉尷尬地朝她搖頭。罪魁禍首找到了。

遠征軍其他將領的近況也不好。

索拉斯·托爾貝恩日益年邁，長期臥床，他的侄子達納斯因為赫赫戰(zhàn)功而被視為加林王子的有力競爭者，并因此遭到排擠。而且也很難說達納斯自己有沒有這種心思，去年他在宮廷政治斗爭中失敗，已經(jīng)被發(fā)配到斯托姆加德邊境地區(qū)去鎮(zhèn)守大海了。

庫蘭德·蠻錘本來在辛特蘭過著與世無爭的生活，可能是吃飽了撐的想要做些事情，主動攬下了與諾瑟隆高地的老鄉(xiāng)山地矮人改善關系的活計。沒想到這個脾氣火爆的家伙竟然受人挑撥，酒醉之后和孤立主義的山地矮人群體狠狠干了一架，造成了傷亡。

山地矮人直接將他驅逐，并宣布蠻錘矮人不受歡迎，不許踏入諾瑟隆高地半步。而庫蘭德因為這件事也在族內(nèi)飽受指責，整日寡歡，借酒消愁。

卡德加就更不用說了，幾重尷尬地身份讓他根本融不進現(xiàn)如今的達拉然，與同僚們格格不入。最終他放棄了在達拉然的職務，獨自回到卡拉贊隱居，在那里整理老師麥迪文留下的浩如煙海的藏書和筆記。

這些遠征軍的高級將領都有一個共同的特點：他們過于習慣軍營的生活了，根本無法再適應和平環(huán)境下的政治角力、勾心斗角。

柯羽自然不會將這些事如實告知，又不愿意說謊，擔心被戳穿，就盡可能將同僚們很不順心的狀況說成了無聊、厭倦。

洛薩聽得很認真，就連他的妻子抱著孩子走進房間，在一旁站了許久都不知道。

聽著柯羽那明顯避重就輕的講述，佳莉婭原本略顯緊張的表情也逐漸放松、柔和了下來。喬木發(fā)現(xiàn)，現(xiàn)在的她，比之前在會客廳中多了幾分人性化，雖然依舊吝于表達情緒，可也不再像個活木偶了。

柯羽講述完其他人的情況，又反問：“我們并不清楚您的身體狀況，信使似乎沒有把信送達”

“是我命令他們封鎖消息的，”洛薩輕聲道，“大伙都有自己的生活和事業(yè)，我不想搞得所有人雞飛狗跳，也不想……他們看到我現(xiàn)在的樣子。”

他身體狀況只告訴了先知維倫和圣光大主教法奧這兩位摯友。

法奧自己的身體狀況也每況愈下，之前去詛咒之地拜訪他，回到提瑞斯法后就大病了一場，到現(xiàn)在都沒緩過來。

維倫上個月剛來探望過他，但那位先知也不可能逆轉生死，只能悲傷地接受這個現(xiàn)實，并堅持每個月和他書信往來。

“我在城外打開了一個穩(wěn)固的空間門，直通沙塔斯，”喬木開口，“您和先知以后可以每天一起喝個下午茶?！?

聽到這話，洛薩原本暗淡無比的臉上，浮現(xiàn)出了一絲光彩。

“維倫之前還提起過，希望能成為簡的老師，只是這并不現(xiàn)實，沒想到這么快就有了轉機。喬木，你真是我們所有人的幸運之星?！?

聽到這話，佳莉婭略顯驚訝地看了旁邊的喬木一眼。

洛薩并不是一個喜歡講述自己英勇故事的人，相反他很沉穩(wěn)、從不喜歡多。而佳莉婭的女仆轉述的老兵的故事中，喬木這個奇怪的名字，只是個微不足道的小人物，甚至似乎是個滿眼都是商機與財富、每次見面都只知道拽著聯(lián)軍做生意的狡黠商人。

她從不知道自己丈夫對這個看上去還沒自己歲數(shù)大的人類，評價竟然這么高。

不過此時的她也顧不上這些，聽到丈夫提到了簡，連忙將懷中的女兒抱過去。

“佳莉婭？”洛薩有些驚訝，“抱歉，我不知道你也在……”

“我才來，不想打擾你們敘舊，只是簡想你了?！奔牙驄I很溫柔地解釋。

她沒有將孩子放手給洛薩，而是抱著孩子湊到對方身邊。以洛薩現(xiàn)在的情況，根本抱不動這個剛滿一歲的嬰兒。

他小心翼翼地伸手觸碰、撫摸著自己的女兒，小嬰兒似有所感，咿呀著伸出小手，摟住他那布滿傷疤和老繭的干癟手指。

“簡·洛薩？我以為未來總督的名字會更有氣勢。”喬木開了個玩笑。

“她是圣光的恩賜，”感受著自己的女兒，洛薩那蒼老的臉上浮現(xiàn)出其他人從未見過的幸福與溫柔，“我只希望她能度過健康、快樂的一生，哪怕無所建數(shù)，哪怕貧窮?！?

說到這里，他卻又調皮地笑了笑：“當然，以她的身份，無論如何都不會貧窮。所以我還是挺貪心的，對吧？”

“她說不定能夠成為人類的救世主。”喬木繼續(xù)開玩笑。如果調查員們不改變阿爾薩斯王子殿下的命運，那一個遠在外域的人類總督，再有調查員的支持，確實能夠在關鍵時刻起到意想不到的作用。

“哦，不，千萬不要，”洛薩笑著反駁，“做救世主太辛苦了，我已經(jīng)受夠了。而且過去十幾年，人類已經(jīng)夠倒霉了，千萬不要再有救世主了?！?

在三人的聊天中，洛薩的精神越來越輕松，但身體也迅速變得疲倦。一直在旁邊一不發(fā)的醫(yī)生終于出面阻止了。

告辭時，喬木猶豫著說道：“我們要回艾澤拉斯了，未來幾個月應該不會再來了?！?

他們無法參加對方的葬禮，如果近期有什么事情，他們也無法幫忙。

“沒關系……”洛薩很平靜，輕笑著要說什么，佳莉婭卻突然握住了他的手。

“讓你的朋友多留幾天，多陪陪你吧……”

感受到妻子的欲又止，洛薩遲疑了片刻，才反手握住對方的手。

“你們愿意在我這里多停留幾天嗎？”

柯羽立刻朝著喬木雙手合十。

“當然，榮幸之至?！眴棠咀匀徊粫芙^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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