碼頭與貨場之間,是一片開闊地帶,這里整齊地建了一排幾十座大棚。等活的裝卸工,都在棚子下面納涼。
穿過這片“棚戶區(qū)”,則是公用馬棚和停車區(qū)。
這里絕大多數(shù)都是平板的運貨馬車,只有零星幾輛載人的帶蓬馬車。
“城?!奔账拐泻暨^一名車夫,直接付了錢。
那名車夫立刻熟練地把馬靷裝上。
只有瑞治維爾伯爵與吉勒斯騎士能坐進車里,吉姆只能和馬夫一起坐在外面。
租車時,瑞治維爾伯爵閣下沒有說話;上車時,他也沒有說話;等待時,他還沒有說話。
馬車啟動了,半晌,他才緩緩開口。
“吉勒斯騎士閣下,只是穿過一座小小的島嶼而已,實在沒有必要如此鋪張浪費?!?
“啊?”早已魂游天外的吉勒斯,一時沒反應(yīng)過來。
他的這個反應(yīng),讓伯爵閣下非常不快,語氣嚴厲起來:“在外人面前,我不愿意傷害你的尊嚴?,F(xiàn)在只剩下咱們兩人了,有些話,我必須要說清楚?!?
吉勒斯下意識看了看擋簾:車夫和你的仆人就在外面啊,不到一米啊,怎么就“只剩下咱倆了”?
但他的職業(yè)素養(yǎng),還是讓他恭敬地說出“請您務(wù)必賜教”。
“想當年,我陪著陛下漂洋過海,遠赴萬里之外。一路艱難困苦,大海之上的驚濤駭浪,后方巨龍與獸人艦隊的追兵,我們都克服了。如今只是區(qū)區(qū)一座小島,竟然還要乘坐馬車?”
???巨龍和獸人艦隊?你確定?那玩意兒不是你們抵達洛丹倫后才出現(xiàn)的嗎?
見對方一臉正氣凜然,吉勒斯心中苦笑,只好擺出滿臉的敬服:“您說的沒錯,我只是……我只是……”
一時詞窮之下,他大腦極速運轉(zhuǎn),很快就想到了一個絕佳的借口:
“這里畢竟又臟又亂,我只是擔心,如果咱們一路走過去,弄臟了衣物,可能會被那些……本地人笑話,認為咱們暴風王國的貴族,缺乏禮節(jié)?!?
這話立刻得到了伯爵閣下的共鳴。
對方點了點頭,臉上也浮現(xiàn)出贊賞的神色:“你這種想法也是對的,這件事你做得不錯,考慮得很周到。不過以后有什么事情,還是不要擅作主張,要多請示、多匯報。”
“您說的是,”他立刻點頭,滿臉真誠,“我一定銘記于心!”
瑞治維爾伯爵滿意地閉上眼睛,開始養(yǎng)神。
吉勒斯總算松了口氣,心中哀求:圣光啊,如果您真的眷顧您可憐的仆人,就帶他走吧!國王陛下交代的任務(wù),我一人就足夠了。
伯爵閣下自然睡不著,假寐了好一會兒,才睜開眼睛,埋怨道:“怎么還沒到渡口?這里連馬車都這么慢嗎?”
“不,閣下,這里沒有渡口,”吉勒斯連忙解釋,“港與城之間,是大橋連接的,咱們剛才已經(jīng)上橋了?!?
“橋?”并未感覺到爬坡的貴族,直接撩開窗簾,往外瞥了一眼。
就這一眼,他愣了片刻,猛地將頭探了出去。
緊接著他縮回頭,大喊道:“停車!快停車!”
就是這個反應(yīng)。吉勒斯心中點頭:他第一次來橋還沒建好,是坐擺渡船。不過第二次來時,他就是這個反應(yīng)了。
馬車沒有立刻停下,而是向右側(cè)的護欄靠攏,在距離護欄幾步的位置才停住。
伯爵立刻拉開簾子,直接跳了下去——也幸好他的仆人是“快腳”,早就先他一步下車,給他空出了位置,還擺好了踏腳,否則他今天高低得摔一跤。
跳下車的伯爵,立刻前后左右地打量、眺望。越看,眼睛瞪得越大,呼吸越是急促。
就這么轉(zhuǎn)著圈地看了好幾分鐘,他又直接翻過身旁膝蓋高的奇怪護欄,跑到橋邊,向下看去,橋面距離海面那三十多米的落差,讓他頓時一陣頭暈?zāi)垦!?
此時,他才從嗓子里擠出一絲呻吟:“他們……是怎么做到的?”
他腳下的這座橋,一路筆直平坦,沒有任何弧度。
而且足足有三十多米寬!
最恐怖的是,他身后幾百米,是剛離開的港島嶼,本該在前方的城,卻若隱若現(xiàn)。
朝右側(cè)看的話,護欄的外面,一條寬數(shù)公里的海峽,赫然映入眼簾。
也就意味著……
“這位老爺是第一次來吧?所有人第一次來城,都一定要來看這座大橋。”車夫叼著煙斗,笑著說道。
“這橋高三十五米、寬三十四米,長五千三百米。當初修橋的老爺們管它叫什么‘上承式拱橋’。這個名字太難聽了,我們都直接管它叫橋。
“很多和您一樣高貴的貴族老爺與太太,甚至會來第二次。第二次來時,他們都會帶上自己最喜歡的畫師,或者自己親自在橋上作畫。
“現(xiàn)在時候還早,等到傍晚夕陽時分,就會有不少人來這邊作畫了。那時的大橋、大海和夕陽,才是最美的。
“您如果也精通藝術(shù)的話,一會兒一進城,就有商店能買到上好的繪畫工具。您可顯然不能錯過啊?!?
他如數(shù)家珍地介紹著,語氣中滿是自豪,仿佛這橋是他設(shè)計、建造的一樣。
長……五公里?伯爵大人又是一陣頭暈?zāi)垦!?
可暴風城……暴風城的城墻,也沒有五公里長、三十米高?。?
三十米高的橋,又是怎么維持不塌的?
他顧不上對高空的恐懼,小心翼翼地探出頭往下看。
和他想象的下方遍布巨型什么土支柱不同,他左右看了一遍,也只看到零星三五個橋墩,一公里也勻不到兩個。
“不用數(shù)了,下面一共八根支柱,這個我們本地人都知道?!避嚪蛸N心地介紹。
八根?算下來的話,平均……嗯——六百多米一根?沒錯吧?
這么少的橋墩,還不是拱橋,到底是怎么撐住的?
不,應(yīng)該先問,到底是怎么建起來的!那個什么土,真的就這么神奇?
如果說那座港口還是“好大喜功”的話,這座大橋,已經(jīng)完全超出他的認知了。
他終于不得不開口了:“這就是那個……混凝土造的?”
“是的,不過不止……”
吉勒斯剛開口,車夫搶過話頭:“是鋼筋混凝土。”
鋼筋混凝土?怎么又多出兩字?難道是吉勒斯記錯了?
瑞治維爾伯爵有些煩躁地狠狠瞪了對方一眼,騎士委屈而迷茫,不知道自己又怎么招惹對方了。
好在車夫分享欲很強,沒等他問,就直接說出了答案:“除了那個混凝土,里面還有鋼筋?!?
“鋼……筋?”第一個字他理解,第二個字他也懂,可放在一起就……
“啊——”車夫沒想到這次的客人求知欲這么強,一定是某個王國的知名學者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