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承勇那句“先問我的槍”和那份密密麻麻的紅指印“生死文書”,如同夢魘般浮現(xiàn)在眼前。
那份報紙上的照片,太有沖擊力了!
“張鄉(xiāng)紳那邊呢?”李員外還不死心。
“張鄉(xiāng)紳?”趙掌柜臉上的苦澀更濃,“他家的地倒是有口老井撐著,暫時還好。
可他女婿是西河村的里正!
西河村現(xiàn)在也快撐不住了,他女婿一天往他家跑三趟,求他趕緊想辦法請動蘇三爺!
張鄉(xiāng)紳現(xiàn)在也是被逼得沒辦法,聽說…聽說已經(jīng)備了厚禮,準(zhǔn)備去蘇府拜訪蘇老太爺和蘇夫人了!”
“嘶…”李員外倒吸一口涼氣,連張鄉(xiāng)紳這種老狐貍都開始“備厚禮”走夫人路線了?
這風(fēng)向變得也太快了!
一股巨大的焦慮和懊悔,如同冰冷的潮水,瞬間淹沒了李員外。
他感覺自己精心算計的籌碼,在蘇家兄弟這招“直搗黃龍”和“民心綁架”面前,正在迅速貶值。
等蘇家兄弟真帶著枯木嶺找到水源的消息凱旋,那《勸墾章程》…恐怕就不是“談”,而是他們這些鄉(xiāng)紳地主,得求著蘇伯鈞趕緊推行,并且要按蘇伯鈞的規(guī)矩來了!
“快!快去備車!”李員外猛地站起來,再也沒了之前的從容,“去蘇府!不,先去…先去王掌柜家!我們幾個,得趕緊碰個頭!”他聲音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倉皇。
晉城的天,好像真的要變了。
而他們這些原本的“棋手”,此刻才驚恐地發(fā)現(xiàn),自己似乎快要淪為棋盤上任人擺布的棋子。
李員外的馬車幾乎是橫沖直撞地沖到了王掌柜的宅邸后門。幾乎同時,趙舉人、錢老爺?shù)葞孜粫x城有頭有臉的鄉(xiāng)紳富戶,也面色凝重地匆匆趕到。王家的花廳里,平日用來附庸風(fēng)雅的茶具被胡亂推到一邊,氣氛比那日縣府議事堂更加壓抑焦灼。
“都看到了吧????!”李員外顧不上寒暄,抖著手里的《晉陽民報》,唾沫星子幾乎噴到對面趙舉人的臉上,“蘇老三!蘇承勇!他這是要成神啊!拿著槍桿子,頂著官帽子,再綁上幾百個泥腿子的紅指??!這陣仗,誰扛得???”
王掌柜臉色發(fā)白,手指無意識地敲著桌面:“那份‘生死文書’…太狠了!白紙黑字紅指印,登在報上!這就是裹挾民意!現(xiàn)在滿城百姓都只認他蘇三爺能救命的水!我們…我們之前那些話,在老百姓眼里,怕都成了見死不救的混賬話了!”
“誰說不是!”錢老爺一拍大腿,懊悔得直跺腳,“早知這蘇老三如此邪性,有這等尋水的本事,當(dāng)初在議事堂,就不該把話說那么絕!這下好了,把人得罪狠了!”
“現(xiàn)在說這些馬后炮有什么用?”趙舉人還算冷靜,但花白的胡子也微微顫抖,“當(dāng)務(wù)之急,是那《勸墾章程》!蘇伯鈞帶著人去了枯木嶺那些鳥不拉屎的地方,擺明了是要用實打?qū)嵉乃?,去砸開那些窮鬼的心,再立個榜樣!等他真帶著水回來,攜著這股‘神水’的勢頭,加上他弟弟那桿槍和報紙上吹出來的神名…這章程,還由得我們討價還價嗎?怕是蘇伯鈞說什么,就是什么了!”
這句話戳中了所有人的痛處。
沉默,令人窒息的沉默籠罩了花廳。
他們仿佛已經(jīng)看到,蘇伯鈞凱旋而歸,枯木嶺的村民如同李王兩村一樣對蘇家感恩戴德,然后蘇伯鈞拿著那份被他們冷落的章程,在萬眾期待中推行。
到那時,他們這些曾經(jīng)反對的人,就成了阻礙救災(zāi)、不顧民生的“惡人”,別說討價還價,恐怕連上桌的資格都會被民意和蘇承勇的槍給剝奪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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