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那一年,他特別叮囑過監(jiān)獄,不允許任何人前去探望,除非經(jīng)過他的特許。而當時的他,也是絕對不會允許有人去看她的。
這是他對她的懲罰之一。
厲寒忱喉頭滾動,腦海里滿是過往的點點滴滴。那些他自以為隱藏極好的事,卻被她大大方方地翻了出來。
彼時顧紅找到他索要當時的監(jiān)控,他早早地準備好了。
不光是因為她要而綢繆,他還先行全部觀看進行了刪減。
其實那一年里,他也曾去過,只不過大多在門口駐足,沒有進去看顧紅,所以也就不知道顧紅身上發(fā)生的事——被虐待、被排擠,還偷偷給他生了個孩子。
這一切,他一無所知。
如果當時他不這么安排,是不是他們也就不會變成之后那樣?小兮的出生也會受到重視,或許會是他們和好的轉折點?
可是現(xiàn)在,是她滿臉清明地逼問他,更像是譏諷。
厲寒忱心口不知何時壓了塊重石,幾乎叫他喘不過氣來。
“你什么時候知道的?”
話到嘴邊就打了個彎,變成了另一個問題。
而在一邊盯著兩人的夏星啟聽得一臉懵。
怎么聊得會是這些?厲寒忱給他的信息竟然還不全面!
夏星啟摸了摸腮幫子,下意識想和厲寒忱打趣,可最先看到的是厲寒忱那張陰郁的臉,黯淡又滿是哀緒。
他一下子什么都說不出來了,只好將視線轉向顧紅那。
“你給我的監(jiān)控,有明顯的剪輯處理。而且,我后來才知道,其實外婆病重的時候有想過去看我……”
提到這里,顧紅喉頭梗住,酸澀也隨之涌上。
她甚至有些失聲。
“外婆的遺書里提到了,不難聯(lián)想到?!?
她嗓音低迷,那雙向來清亮的眸子迷茫又痛苦,沉浸在無盡的悲傷中,還有幾分茫然,就仿佛林間迷失的小鹿,讓人下意識地心疼。
夏星啟看著,心也不住地跟著揪起來。
“對不起?!?
男人嗓音沙啞,帶著深深的疲憊和懊悔。
三個字,鄭重其事地從那個天之驕子口中緩緩吐出,每一個字都被他咬地極重。
顧紅恍惚抬眸,眼底復雜無比,還有些許訝然之色閃過。
“你確實該對不起?!?
意外的情緒在眼睛里一閃而過,顧紅的臉隨即又恢復了冰冷。
這句“對不起”,她真的等了很久。
只是現(xiàn)在不等了,卻得到了。
多么諷刺。
顧紅扯了扯嘴角,嗤笑一聲。眼尾因為面部肌肉的牽動而微微漾開一個弧度,可是那雙眼睛卻沒有一絲柔和的意思。
夏星啟被兩人一來一去的情緒交鋒吸引代入,突然覺得自己站在兩人身側插手兩人之間的事,實在是太淺薄了。
“可是,厲寒忱,對不起沒有用了?!?
空氣沉寂了不知道多久,顧紅緩緩吐出一口濁氣打破了平靜。
她抱著小兮,指尖扣在那個孩子的腰肢上,就仿佛兩個人依靠著,永永遠遠。
“我沒有見到外婆最后一眼,我再想和她說“對不起”,只有跪在她的墳前。”
顧紅扭轉過頭來,視線輕飄飄地,可卻壓得厲寒忱喘不過氣來。
“我們回不去,不,就算能回去,回到哪兒去?那段我在你后面趨之若鶩卻得不到一個正眼的日子嗎?”
“不要?!?
顧紅輕笑,厲寒忱那是晦暗的雙眸里滿是掙扎和眷戀。
不,怎么會呢?他只是后知后覺地愛上了她。如果可以給他一個機會,他怎么會像過去那樣對待她?
夏星啟在一旁將兩個的情緒都看在眼里,心底五味雜陳。
他就是相勸,連個資格都沒有。
夏星啟敲敲腦袋,第一次感受到自己的無力。
“另外,你們說覺得我誤會了什么,我真的誤會了嗎?”
顧紅勾唇,明明是有一點笑著弧度,可這么快怎么嘲弄。
“厲寒忱,你們認識,而且不會出意外不久前就見過。夏星啟找我來也不是真的為了讓我給他當什么假女朋友應付家里,都是你的安排。”
她輕松地說出來厲寒忱和夏星啟的謀劃和打算。
夏星啟呆若木雞。
原來她早就知道嗎?那么自己做的這一切便顯得格外傻了。
“我有說錯什么嗎?”
連著說完幾段話,顧紅舉起茶杯上的被子抿了一口,抬眸看向厲寒忱。
“是,我想挽回你,他知道,也是他一直在幫我?!?
厲寒忱沒有否認,也沒有找補,而是正如他一開始說的那樣,解釋和找補。
顧紅曾想過很多次這樣的場景,可當其真正出現(xiàn),她驚覺一個人走到現(xiàn)在,好像這些都不重要了。
“嗯?!?
她輕應一聲表示知道,玉指放下水杯:“還有什么想說的嗎?”
厲寒忱半垂著頭,默不作聲地搖了搖頭。
話已至此,他甚至有愧到覺得不該出現(xiàn)在她身邊。
顧紅發(fā)現(xiàn)自己現(xiàn)在真的是越來越平和了,看著眼前的兩人的低頭,心里甚至沒有一絲波動。
“顧紅,回秦城,我想去陪陪女兒。她出生的時候我已經(jīng)失職,之后,我想多多少少盡一些父親的義務?!?
顧紅正欲起身,不想?yún)柡老纫徊秸酒饋怼?
男人身形高大,連帶著身子投射下來的陰影也范圍極大,幾乎將坐著的顧紅整個包裹進去。
顧紅聽完這番話沒有立刻回應,而是站著沒動。
小兮也跟著,眼睛鉤子一樣拉著厲寒忱,眼睛里明灼灼的。
“還是那句話,需要提前申請使我同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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