降?
他島津義弘,一生縱橫沙場,腳下尸骨成山,刀下亡魂無數(shù),“鬼島津”之名能令小兒止啼。
他的字典里,何曾有過這個字?
寧可站著死!
也絕不跪著生!
可理智卻像一條冰冷的毒蛇,纏住了他的脖頸,在他耳邊嘶嘶低語,老臣說的,都是事實。
頑抗,就是拉著整個薩摩,陪著他那可笑的尊嚴(yán),一起化為灰燼。
一股前所未有的巨大無力感,瞬間抽空了他全身的力氣。
他握著刀柄的手青筋暴起,卻感覺那把追隨自己半生的名刀“村正”,此刻重若千鈞。
難道……島津家數(shù)百年的榮耀與傳承,真的就要斷送在自己手里了嗎?
他緩緩閉上眼,那張向來寫滿霸道與瘋狂的臉,第一次浮現(xiàn)出死灰般的敗色。
大廳內(nèi),年輕武士的憤懣,老臣們的悲戚,交織成一片絕望的交響。
所有人都認定,島津家完了。
就在這萬念俱灰的時刻,一個驚惶到變調(diào)的吶喊,如同一道驚雷,撕裂了殿內(nèi)的死寂!
“報——!”
一名負責(zé)港口守衛(wèi)的武士,連滾帶爬地沖進大殿,他身上的鎧甲歪歪斜斜,臉上沒有一絲血色,神情驚恐到了極點!
“啟稟主公!不好了!”
“港……港口之外……發(fā)現(xiàn)一支……一支不明身份的西夷艦隊!”
武士的聲音都在哆嗦。
“規(guī)?!瓨O其龐大!正……正在向我們駛來!”
“什么?!”
一瞬間,大廳內(nèi)所有人都僵住了,仿佛被一股無形的力量扼住了喉嚨。
西夷艦隊?
在這個節(jié)骨眼上?
他們是誰?是那支傳說中早已覆滅的東印度公司的殘黨,來為他們那位被凌遲的親王尋仇?還是另一伙嗅到血腥味的鯊魚,想來分一杯羹?
無數(shù)的疑問與恐懼,像潮水般涌上心頭,讓這群早已不堪重負的家臣們,感覺自己的心臟下一秒就要爆開。
而島津義弘,在聽到這個消息的剎那,猛地睜開了雙眼!
那雙本已黯淡無光的眸子里,驟然爆出一道駭人至極的精光!
是毒藥?
還是解藥?
不管是什么,這都是一個變數(shù)!
是這盤死局之中,唯一不屬于天朝王爺掌控的棋子!
是他這個溺水之人,能抓住的最后一根稻草!哪怕這根稻草,本身就是一條毒蛇!
“帶我去看!”
他一把推開擋在身前的家臣,再也顧不上什么家督的威嚴(yán)與體面,提著那把“村正”就向外沖去。
他像一頭受傷后被徹底激怒的猛虎,用盡全身的力氣,向著決定家族命運的薩摩灣港口狂奔!
當(dāng)島津義弘氣喘吁吁地登上港口最高的瞭望塔,扶著冰冷的石欄向遠處望去時,他被眼前的景象,震撼得忘記了呼吸。
數(shù)海里之外。
那片蔚藍的海面上,一支由數(shù)十艘龐大戰(zhàn)船組成的黑色艦隊,正無聲無息地逼近。
那些戰(zhàn)船通體漆黑,船身線條流暢而詭異,充滿了非人的、邪惡的力量感,仿佛不是人間工匠的造物,而是從深海地獄中駛出的幽靈。
它們像一片移動的鋼鐵森林,將死亡的陰影,緩慢而堅定地投向這片海岸。
每一艘戰(zhàn)船的側(cè)舷,都密密麻麻地排列著數(shù)層黑洞洞的炮口,那數(shù)量比他見過的任何西夷炮船都要多,多到令人頭皮發(fā)麻!
艦隊中央,一艘堪稱海上怪物的超級旗艦,其龐大的體型,讓周圍的戰(zhàn)船都顯得渺小。
它的主桅桿高聳入云,如同一根刺向天空的黑色長矛。
一面巨大的黑色旗幟,在充滿了咸濕氣息的海風(fēng)中,緩緩展開,獵獵招展。
旗幟之上,一個巨大的、猙獰的白色骷髏頭下,交叉著兩把閃爍著血光的彎刀!
那不是任何一個國家的旗幟!
那是一個符號!一個代表著掠奪、死亡與絕對自由的符號!
那是一種無法無天的囂張,是在向整個世界宣告——
這片大海上,真正的無冕之王。
來了!_l