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聞此,寧毅看著奏折上“誅”字,心里忽然一沉?!氨菹?,青平侯并無反心,不如從輕發(fā)落,以安諸侯之心?!?
對此,隆圣帝只是冷笑一聲。“你是在為自己說話嗎?武成王府的三萬黑龍騎,五萬賀州營,這個算不算隱患?”
那天,寧毅走出皇宮,老遠看見徐滄在宮門外等他?!靶∽?,他如今是皇帝,早已不是督學司的紀凌了。”
“你此話何意?“
“削藩是遲早的事,你在賀州要小心,別被抓住把柄?!?
“……”寧毅攥緊了腰間的佩刀,想起賀州的百姓,想起麾下的將士,只覺得肩上擔子是越來越重。
為求自保,回封地后,寧毅便開始暗中準備。他以“整修城防”為由,在上陽城外私自設立了鑄造府,鍛造長槍和弩箭。又以“安置流民”為由,招募青壯男子訓練新兵;甚至動用王府的私庫,從北蠻購置戰(zhàn)馬和糧草……
再一次聽到徐滄的消息,還是徐遠山兵敗亭山之事。
那年,蠻狗以舉國之力南下,當犯境的消息傳來賀州時,寧毅正在和顧婉君給孩子做著周歲禮。
未等隆圣帝下旨,他便上表朝廷,愿率部馳援北境。這一戰(zhàn)后,原本兵強馬壯的武成王府,其下精銳幾乎損失殆盡,隆圣帝也借機收回了賀州的左右兩營。
而今,似曾相識的一幕上演了,自己還在定平關(guān)外浴血奮戰(zhàn),卻連家眷都已被拿下……
風越來越大,吹散了桂花香,也吹散了曾經(jīng)那個少年的豪壯語。
斷沙坡的殘月漸漸高懸,那柄“破陣”刀依舊插在黃沙里,刀穗上的寒梅,在暮色中失去了原有的顏色?;貞浺碴┤欢埂?
寧毅拾起佩刀夾在腋下,緩緩擦去上面血漬?!盎厝グ桑俣级讲粫殡y你們,你們的父母妻兒還在等你們。”
“王爺,我們不走?!?
“王爺,我們不怕死啊?!?
“弟兄們,保護王爺?!?
“我們賀州子弟從不畏死!弟兄們,跟他們拼了!”
見身后傳來陣陣呼喊,寧毅緩緩閉目,幾滴眼淚也從眼縫滴落。打從私造甲胄,暗募兵丁時,他就預料到會有今日。
他不懼死,只想再見妻兒一面?!氨就跻呀?jīng)命令不了你們了嗎?”
“王爺!”
“煩請張少督讓開一道,回定平后可將黑龍騎打散,并入戍邊司和涼州營。他們不會對陛下再有任何威脅……”說罷,寧毅緩緩側(cè)身?!白撸。?!”
聽聞此,張岳點頭頷首,旋即勒馬讓至一旁。“放他們過去?!?
眾將接令,當即率部讓開道來。
看著黑龍騎殘兵穿過戍邊司方陣,寧毅忽然覺得身上的擔子終于卸下了。
清風徐徐,孤雁哀鴻。幾息之后,他拍了拍吳忠奎的肩膀?!澳阋沧甙??!?
而此時,吳忠奎早已淚流滿面:“末將追隨您已有十余年了,豈會棄您而去?!?
“忠奎,是不是本王勢危,連你也使喚不動了?”
聽聞此,吳忠奎緩緩舉起佩刀?!斑€請王爺不要為難末將。知遇之恩……忠奎只有來世再報!”
“別……”此話一出,寧毅大驚失色?!安灰錾凳拢 ?
“王爺保重,忠奎……先走一步。”話到此處,吳忠奎揮刀自盡。
見此情形,張岳亦是深吸口氣。”還請王爺受縛,隨張某回京吧……”
“紀凌還不配取我人頭……”看著倒在血泊里的吳忠奎,寧毅突然又放聲大笑?!昂呛呛?!泱泱大周,萬里山河!穹廬之下,竟無寸土可容孤王之殘身!”盡,他抽刀自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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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景平十七年春,黑龍騎歸于戍邊司,寧毅自刎于斷沙坡。同年,隆圣帝為表武成王府攻破武敬山大營,為韓忠攻打帝丘作出卓越貢獻,特赦顧婉君、寧辰、寧玉、寧武,并追封寧毅為太子太保,授晉王爵。
至此:武成王寧毅下線。)_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