甚至可以說宋代很多大儒就是為了補充所失想心法。
這個東西,即便是拼死也不能讓皇帝作假的。
朱祁鎮(zhèn)說道:“都在大內(nèi),如果諸位先看,等會向內(nèi)閣報備,分批入宮觀摩吧。”
周洪謨說道:“陛下,臣提議,新建一閣列具甲骨,令一翰林院士提舉之,并下令彰德府,看看還有沒有這也的甲骨?!?
朱祁鎮(zhèn)說道:“此事,錦衣衛(wèi)與東廠已經(jīng)開始著手了。朕也會在宮中選一處宮殿,存放甲骨的?!?
周洪謨見狀明白,朱祁鎮(zhèn)其實再說,這一件事情,只能皇家直接插手,別人不許染指,即便要研究,也只能在宮中研究。
這方面的話語權(quán)皇帝要占住。
于謙目光掃過所有人,心中也知道,此刻這些人的心思都在甲骨上面,根本沒有論經(jīng)的意思了。
于謙出列說道:“今日辨經(jīng),朱子之學(xué),精妙非常,只是重于內(nèi)圣之道,輕了外王之學(xué),故而臣請陛下,擇大儒重修十三經(jīng)。以傳天下?!?
太宗皇帝所修的大書是《四書大全》《五經(jīng)大全》《性理大全》,一般合稱《四書五經(jīng)性理大全》,主導(dǎo)思想是理學(xué)。
而于謙而今所,重修的并不是這一本《四書五經(jīng)性理大全》,而是《十三經(jīng)》。這就是一個很明顯的暗示了。
今日所議論的東西,定然會體現(xiàn)在這一次重修之中。
或許經(jīng)書的正文不會有什么變動,但是詮釋注釋的思想,定然會大變。
只是而今甲骨文一下子砸亂了所有人的陣腳。
多數(shù)人不知道該怎么面對這個問題,一時間反對似乎沒有希望,不反對似乎又不甘心。
朱祁鎮(zhèn)干脆不給他們考慮的時間,說道:“善?!?
這短短一個音節(jié),為了一次辟雍之會,畫下了句號。
只是這一場辟雍之會是一個時代的結(jié)束,理學(xué)的獨尊的地位,被深刻的動搖了。又是一場百家爭鳴的開始。
這遠遠不是結(jié)束。
朱祁鎮(zhèn)先行離去之后,各大臣這才一個個離開。
薛瑄步履蹣跚,好像是行尸走肉一般,吳與弼見狀,有些擔(dān)心,連忙上前攙扶住,說道:“薛先生,身子可大好?!?
薛瑄并不說話。而今輕輕搖搖頭。
薛瑄出了辟雍殿,他的弟子以閻禹錫為首,正在這里迎接他。而吳與弼的弟子也在迎接吳與弼。
閻禹錫見薛瑄臉色蒼白,步履不穩(wěn),大吃一驚,連忙上前說道:“夫子,你怎么了?”
薛瑄張開嘴,無數(shù)淤血幾乎凝結(jié)成了血塊,從下巴流淌下來,將整個深衣上面涂上了大片大片的血跡。
這是薛瑄最后的倔強。
在拿到甲骨文拓片的時候,薛瑄的身子幾乎被無形的力量給擊毀了。他知道,他敗了。
堯、舜、禹、湯、文王、武王、周公、老子,子思、孟子,韓愈,二程,朱子,乃至本朝歷代大儒傳承下來的道統(tǒng),而今被動搖了。
這種負罪感,摧毀了薛瑄身心。
這也個時代六七十歲的老人,身上沒有一點點舊疾,也是不可能的。此刻發(fā)作起來。君子死不免冠。
薛瑄拼盡全力維持住自己最后的體面。
見薛瑄如此,弟子們紛紛簇擁上來,薛瑄卻誰也沒有看,而是仰天而嘆,說道:“何不讓我早死數(shù)年?!?
隨即眼睛一紅黑,栽倒在地面之上。耳邊只是隱隱約約聽見有無數(shù)人喊道:“先生,夫子,云云?!?
這一句,何不早死,是薛瑄此刻內(nèi)心深處真實的寫照。
如果他早死數(shù)年,也不算夭折。就不會面對而今誅心之痛。更不用面對,這種無能為力的痛楚。
是的,老人或許閱歷深厚。但是重新學(xué)習(xí)的能力卻是逐漸變?nèi)醯摹?
所以薛瑄很有自知之明,將儒家從而今的危機之中解救出來的重任,他是承擔(dān)不起了。
如此面對這樣的局面,卻什么也做不了,甚至今后論起來,他是儒教之罪人。更是讓他心痛萬端,簡直生不如死。
而且,他有一種預(yù)感,他今日恐怕也活不了幾日了。
多活了幾年,反而遇見這樣的問題。在薛瑄看來,還不如早死。只是時光從來不給人第二種可能。薛瑄的悔恨也不能挽救而今的局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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