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徐有貞而,朝鮮巡撫這個職務(wù),已經(jīng)沒有一點誘惑力了。
他想回到中樞。
但是如何回去,這是一個大問題。
首先他的靠山,陳循已經(jīng)不在了。
固然陳循去職之前賣給李賢一個人情,但是陳循的人,與李賢的人,依舊是不一樣的。徐有貞雖然有大功于國,但是他在士林之中的名聲并不好。
很多人都覺得他在朝鮮用的手段,太過殘酷了。
徐有貞不在乎這些。
因為能決定他前途的不是這些士林中人,而是皇帝。但是他發(fā)現(xiàn)一個殘酷的事實,那就是皇帝似乎決定他在朝鮮做的太好了,想讓他在朝鮮多待幾年。
朱祁鎮(zhèn)有這個想法,也是很正常的。
安南的教訓需要汲取。
如果當初讓黃福或者張輔一直在安南,安南未必能亂的起來。
所以,在朱祁鎮(zhèn)看來,徐有貞在朝鮮多待幾年,或者下半輩子都在朝鮮,也沒有什么不行的。
徐有貞雖然有才,但是天下有才的人,卻不只是徐有貞一個人。
所以,朱祁鎮(zhèn)給徐有貞加散官,加待遇,賞賜金銀,封妻蔭子,但是徐有貞的位置,卻是不能動的。
這放在徐有貞身上,徐有貞是萬萬不能接受的。
徐有貞如何肯看著別人步步高升,自己卻原地踏步。只是這樣看他的是皇帝,他又有什么辦法?
這個問題,是徐有貞
一直在想的。
有時候,他甚至有些自暴自棄,要不就在朝鮮待上十幾年吧。但是他心中的渴望,卻讓他那一顆不安分的心,一直在尋找機會
而今日,他感受到機會來了。
作為一個政治生物,他對明報之上所有內(nèi)容,都翻來覆去的咀嚼,一字一句的推敲,甚至要將這些文章都背下來了。
在這一遍遍的反復閱讀之中。徐有貞越發(fā)清楚的看見了一件事情,那就是陛下與內(nèi)閣的分歧,也就是修訂大明律,與以例補律兩種思路的矛盾。
徐有貞立即覺得這是一個機會。
一個大好的機會。
只要他能幫助皇帝戰(zhàn)勝了內(nèi)閣,還怕沒有好職位,說不得內(nèi)閣之中的幾把交椅,將來都有他一席之地。
只是這個并不好辦。
徐有貞是一個有才的,這誰也不否定,但是內(nèi)閣之中,又有那一個人是沒有才華的,李賢等人,那個不是熟悉本朝章程。
早在太祖時期,太祖為了讓后世皇帝不才出錯,想將自己的意志貫徹到后世萬世之中,就有了祖訓等內(nèi)容,并確立他至高無上的地位。
而太宗皇帝因為靖難之事,為了保證自己的合法性,更是處處祖制。
敬天法祖,這四個大字,還在紫禁城之中掛著。
變易祖制這個罪名,往狠里面說,足以滅了滿門。
只是對于徐有貞這個樣的政治投機客來說,風險從來不是問題。不過單單靠風險,也是不行的。
他必須想辦法自圓其說,僅能拜托變易祖制的罪名,又要說出一道順理成章,不得不修訂大明律的原因。
這其中的難度就大多了。
只是徐有貞是何須人也。他既然下定了決心,就一心一意去做,為了將稿子按時送到京師去,再加上第一期明報從北京送到朝鮮的時間。
留給徐有貞的時間并不多。
大抵只有十日上下。
這十日之內(nèi),就要做出這一篇無可挑剔大文章,縱然是徐有貞也很是吃力,他將所有政務(wù)都推給了屬官。
說起來,朝鮮而今的情況,以不生事為上,也沒有多少政務(wù)。
徐有貞十日都沒有怎么睡,不知道改易了多少遍,反復推敲,其中不知道死了多少腦細胞,落了多少頭發(fā),他只覺得當年科舉,也沒有這么累過。十日之后,終于寫成了《請修大明會典以安社稷疏》。
徐有貞恍惚覺得,這是他輩子寫的最好的文章,近乎一字不可易,他也懷疑他今后未必能寫的更好。
于是乎,這一顆一石擊起千層浪的大石頭,已經(jīng)到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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