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日后的黃昏,洛璃站在一道山脊上,終于看到了老人所說的青金色城墻。
青山城依山而建,巨大的城池仿佛從山體里生長出來,玄鐵鑄就的城墻上爬滿了發(fā)光的靈紋,夕陽落在上面,流淌出熔金般的光澤。
城門前人來人往,有穿著獸皮的獵人,有披著長袍的靈師,還有推著木車叫賣靈果的商販,喧囂聲隔著老遠便能聽見。
洛璃深吸一口氣,壓下心頭的激蕩,提步朝著那片青金色的光芒走去。
青山城,她來了。
城門口的守衛(wèi)見洛璃雖衣著陳舊,卻身姿挺拔,腰間玄月隱隱透出靈壓,目光掃過她遞來的木牌時,眼神微變。
那木牌上的符文雖簡陋,卻縈繞著一股溫和卻不容小覷的靈力,是守山人的令牌。
“蒼家近來戒嚴,姑娘既是守山前輩引薦,可直入內(nèi)城?!笔匦l(wèi)側(cè)身放行,低聲提醒,“只是近幾日夜里不太平,城西已有三個家族的年輕弟子都遭了邪修毒手,姑娘夜里莫要獨行?!?
洛璃頷首致謝,踏入城門的剎那,一股更濃郁的天地靈氣撲面而來。
街道兩旁的石屋上爬滿發(fā)光的靈藤,攤販木車上的靈果泛著瑩潤光澤,連往來行人身上的靈力波動都比她記憶中更純粹,沒有經(jīng)歷過神魔浩劫的淬煉,卻帶著初生般的蓬勃。
她循著路人指引,穿過喧鬧的市集,來到內(nèi)城。
與外城的市井喧囂不同,內(nèi)城多是青磚黛瓦的院落,院墻爬滿靈紋,空氣中彌漫著淡淡的丹香與陣法氣息。
蒼家府邸坐落在內(nèi)城最深處,朱漆大門上懸掛著“蒼府”匾額,匾額邊緣纏繞著青銅鎖鏈,鏈節(jié)上刻滿防御靈紋,顯然是高手手筆。
門童見了木牌,不敢怠慢,引著洛璃進了內(nèi)院。
廊下坐著位墨發(fā)半束的男子,正臨窗翻看竹簡。
“守山老友的令牌?”男人抬頭,目光如古井,落在洛璃身上時,微微一頓,“姑娘身上的氣息,倒是有些不同尋常?!?
洛璃心頭一震,這人的靈識竟如此敏銳。
“晚輩洛璃,此行來蒼家,是想問關(guān)于蒼梧前輩的事?!?
男人放下竹簡,指了指對面的石凳:“我是蒼玄,蒼家現(xiàn)任家主。蒼梧這個名字,倒是與我家這一輩的排行相符,只是犬子尚在襁褓,還未取名?!?
洛璃臉色微微一變,怔在原地。
襁褓中的嬰兒?
她指尖微微顫抖,玄月的劍柄硌得掌心生疼。
她跨越三十萬年的時光而來,穿過滅世的硝煙,以為終于能抓住一絲希望,卻沒想到蒼梧竟還只是個嗷嗷待哺的孩子。
“襁褓中……”她喃喃重復(fù),“家主是說,令郎尚未取名?”
蒼玄頷首,目光在她蒼白的臉上停留片刻,眸中閃過一絲探究:“正是。犬子上月剛降生,因生逢異象,族中長老們還在商議取名之事。姑娘為何對蒼梧二字如此執(zhí)著?”
洛璃深吸一口氣,壓下心頭翻涌的驚濤駭浪。
異象?難道蒼梧的不凡,從降生起就已顯露?
還是說,這并非是她認得的那個蒼梧?
她望著蒼玄沉靜的眼眸,深吸一口氣,“家主,可否讓晚輩見見令郎?”
蒼玄挑眉,指尖敲擊著竹簡邊緣,發(fā)出清脆的聲響。
他沉默片刻,目光掃過洛璃眼底深藏的執(zhí)拗,忽然輕笑一聲:“守山老友的面子,自然要給。只是犬子體弱,受不得驚擾?!?
他起身引路,穿過曲折的回廊,來到一座被靈霧籠罩的院落。
院門上的靈紋流轉(zhuǎn)著柔和的白光,將外界的喧囂隔絕在外。
“這是我蒼家的聚靈陣,能溫養(yǎng)新生靈脈?!鄙n玄推開院門,“他就在里面?!?
洛璃跟著踏入,便聽見一陣微弱的呼吸聲。
搖籃里躺著個襁褓嬰兒,小臉皺巴巴的,閉著眼睛,睫毛纖長如蝶翼。
最讓她心頭劇震的是,嬰兒眉心處,有一點極淡的青色印記,像一片蜷縮的梧桐葉。
那印記,與她記憶中蒼梧神魂上的印記一模一樣。
“他生下來時,這印記便在。”蒼玄站在一旁,聲音放輕了些,“族中長老說,這是我蒼家極少出現(xiàn)的印記。”
洛璃緩步走近,蹲在搖籃邊。
嬰兒似乎察覺到什么,小嘴動了動,忽然睜開眼睛。
那是一雙極亮的眸子,像淬了晨露的黑曜石,直直地望進洛璃眼底。
沒有驚慌,沒有哭鬧。
洛璃的心猛地一動,是他。
真的是他。
大荒之時建立大荒靈武古族的強者,斬滅初代魔神的蒼梧。
此刻,正以這樣稚嫩脆弱的模樣,躺在她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