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秋院。
“米嬤嬤、青衣、紫衣,你們辛苦了,也去旁邊偏廳用些早膳吧,這里讓春桃和糖霜來伺候便是。”
景秋蓉溫和地吩咐道,目光掃過侍立一旁的眾人。米嬤嬤領(lǐng)首應(yīng)下,帶著青衣、紫衣安靜地退了出去,屋內(nèi)一時只余下碗筷輕碰的細(xì)響。
春桃和糖霜聽得吩咐,這才緩步上前。
春桃指尖微顫,接過青衣方才放下的玉筷,正欲布菜,卻忽然“噗通”一聲重重跪倒在地,青石板磚撞出沉悶一響。她未等景秋蓉開口,便搶先道:“夫人,郡主……奴婢對不起您!”
這一跪一喊,把正專心擺弄碟中糕點的糖霜嚇得手一抖,連忙后退兩步,驚疑不定地望著她。
“春桃,你這是做什么?糖霜還不快扶她起來!”景春熙連忙招手,語氣里帶著嗔怪與憐惜,“縱有千般不舍,我也斷不會讓你們一輩子困在府里做老姑姑的?!?
春桃何等聰慧,自被傳喚那刻便知今日所為何事。
這些日子她心中煎熬,既牽掛著那人,又覺愧對郡主與夫人多年恩情,輾轉(zhuǎn)反側(cè),夜夜難眠。
昨日被夫人派與阿七外出辦事時,那愣頭青鼓足勇氣紅著臉表明心跡,更似在她心頭壓上千斤巨石。
昔年信誓旦旦說要永遠(yuǎn)伺候小姐絕不嫁人的畫面歷歷在目,如今這般,竟像背主忘恩,羞慚得讓她恨不得立時撞柱明志。
“你當(dāng)初嚷嚷著要做姑姑,本郡主可從未應(yīng)允,夫人自然更不會同意?!?
見糖霜已手忙腳亂將春桃攙起,景秋蓉夾了個晶瑩的肉丸子放入女兒碗中,笑吟吟道,“阿七昨日可是求到世子跟前,一路找到我院里來的。他誠心求娶,還發(fā)誓此生非你不娶。你忍心叫他肝腸寸斷?我可是親自替他打了包票的。”
既被點破,景秋蓉索性將話挑明,目光溫和卻不容春桃閃躲。
“撲通”又是一聲,春桃再度跪倒,淚珠串串砸在衣襟上:“他若真肯等……求夫人郡主恩準(zhǔn),待到郡主大婚之后,奴婢才嫁!”
她咬唇哽咽,糖霜、紅粉是否知曉內(nèi)情她不管,可她早已窺見大皇子殿下對郡主的情意,此刻只愿將婚期押后,陪郡主走完在府中的最重要時刻。
“這便是愿意了。其余細(xì)節(jié)容后再議?!本扒锶赜昧税胪胫啾銛R下筷箸,笑著示意她起身,“快起來罷,別總跪著。你是個有福氣的,往后便是官家夫人了,腿根子可不能這般軟,平白讓人笑話我們?nèi)囟鞑鋈サ娜藳]規(guī)矩?!?
“回頭我便將身契還你,你同老管家約個時辰,一道去官府消了奴籍。從今往后,你就是自由身了?!?
景秋蓉忽覺心頭一松,這般安排于春桃確是再好不過——沒有胡攪蠻纏的族親,沒有難伺候的公婆,有蓉恩伯府和安平郡主做靠山,任誰也不敢輕慢了她。
“奴婢不要解奴籍!”春桃卻忽然倔強起來,跪著不肯起身,“即便嫁了他,奴婢也要回來伺候主子!”
“傻話!難道要由著京城百姓罵我們?nèi)囟鞑虅萜廴?,把官家夫人?dāng)牛馬使喚不成?”
“是……是奴婢心甘情愿的!”春桃抬頭爭辯,眼圈愈發(fā)紅了。
景秋蓉不禁失笑:“好了,你的忠心我們知曉。既是從蓉恩伯府嫁出去的姑娘,便只管聽從安排便是,又不是不能回來了?!?
說罷轉(zhuǎn)頭望向糖霜,神色稍斂,“還有你——”
見夫人目光突然掃來,糖霜嚇得又退兩步,幾乎要踩到裙角,聲音卻斬釘截鐵:“奴婢不嫁!那些臭男人有什么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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