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斐話音剛落,坐在椅子里的喪尸動了下,繼而頭微微抬起,藏在鏡片后唯一還清明的雙眼,慢慢鎖定了何之問。
不是最后說話的宋斐。
而是第一個開口的何之問。
物理院何同學被看得渾身發(fā)毛,下意識就想后退半步,然而腳尚未落地,椅子上的喪尸忽然跳起,瘋狂撲向他!
喪尸動作之快,就像被椅子彈起來一般,等何之問反應過來,對方已到跟前。距離之近,他甚至能聞到對上身上那股似有若無的腐爛味。
“嗷——”喪尸一聲嚎叫,張開嘴一口就往他裸丨露的脖子上咬。
“嗷——”何之問也回以一聲哀嚎,與此同時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猛地蹲下去!
喪尸來不及收回,一口撲了個空。
何之問連滾帶爬逃到一張辦公桌的后面,既后怕又委屈:“我是善意的啊,我只是想跟你借個收音機?。。?!”
“嗷嗷嗷——”喪尸幾欲發(fā)狂,抱著收音機繼續(xù)往何之問所在的辦工作撲。
這時候傻子也看明白了,宋斐連忙警告:“問題就在收音機,不要再提收音機,連收音機三個字都不要說,沒看出來那就是寶貝誰借它跟誰急嗎!”
原本奔向何之問的喪尸忽然停下腳步,轉(zhuǎn)過身來,慢慢鎖定宋斐。
宋斐囧,開始不著痕跡地后退:“那個……我就是給他解釋解釋,我沒想提,我、我不跟你借,真的!”
眼看宋斐被逼到墻角,早醞釀多時的戚從側(cè)面沖上來一槍就要戳喪尸的太陽穴!
然而喪尸似早用余光發(fā)現(xiàn)了他,原本勻速前進的腳步驟然停住,戚的槍從他的鼻尖擦過。就在戚懊惱收回槍還想進行第二次攻擊的時候,旁邊凌空飛來一個亮晶晶的金屬砝碼,正中喪尸后腦勺。
砝碼的重量加上投擲者本身的力道,竟將喪尸打得身形晃了晃。待重新站定,喪尸再不猶豫,一個轉(zhuǎn)身直奔何之問,看架勢絕無二次動搖之可能!
何之問立刻就跑,然而跑沒兩步還是被喪尸從后面撲倒!
何之問想將身上的喪尸掀下去,奈何從體格到重量都不是騎在自己后背上的“前老師”的對手,情急之下何同學只能轉(zhuǎn)移仇恨:“砝碼是戚給我的,我只是一個搬運工啊——”
喪尸自然不會聽他解釋,一手摟著收音機,一手壓住何之問的后腦勺,沖著他肉呼呼的雪白脖子就啃了上去!
何之問被壓得動彈不得,而籠罩下來的陰影越來越大,甚至,他已經(jīng)感覺到了喪尸的嘴唇擦到脖子的詭異觸感!
然而預料中的疼痛遲遲未來,就是單純的摩擦摩擦,仿佛嘴唇在自己脖子上舞起魔鬼的步伐。
何之問納悶兒,艱難在喪尸的按壓中掙扎著回過頭,就發(fā)現(xiàn)喪尸的頭發(fā)正被戚緊緊薅在手里,而也正是戰(zhàn)友這股力,阻止了喪尸的牙齒繼續(xù)前進,只能停滯在一個微妙的極近距離。
戚一咬牙,猛地加大力道,終于將喪尸頭扯離何之問的脖子。
因為戚的拖拽,何之問敏銳感覺到身上重量的減輕,趁機掙扎著往前爬了出去。待到身上重量徹底消失,一轉(zhuǎn)頭,就見喪尸不知何時已經(jīng)回過頭,一口咬住了戚的虎口!
何之問心驚肉跳,神經(jīng)炸開,剛想不管不顧撲過去,忽然發(fā)現(xiàn)不太對。
那倆位較著勁的狀態(tài),與其說是喪尸咬著戚虎口,更像是戚在用手卡著喪尸的嘴,防止它的頭部繼續(xù)往前進攻。而且因為本身帶著皮手套,喪尸一時半刻并不能把他怎么樣。
一閃念間,何之問只覺地上掠過寒光,是宋斐拿起了戚的槍!
眨眼間槍尖已刺向喪尸的臉……呃,或者是戚的手?
電光石火間,戚猛地借力將喪尸腦袋和自己的手一同壓下,躲過帶著凜冽殺氣的拖把槍!
“你別動??!”宋斐一戳不中,自然要責備戰(zhàn)友的不配合。
然而還在與喪尸糾纏的戰(zhàn)友簡直不能更狼狽:“我不動,手就被你戳爛了!”
宋斐委屈:“我又沒用過長兵器,只能在實戰(zhàn)中摸索??!”
咚——
橫空飛來的砝碼正中喪尸太陽穴,沉重的撞擊讓它的皮膚綻開,冒出暗紅色的漿液。
“中、中了?”幾米開外遠程攻擊的何同學,一臉不可置信。
“繼續(xù)!”戚毫不吝嗇對戰(zhàn)友給予肯定,同時也對另外一戰(zhàn)友繼續(xù)鞭策,“你還不如何之問!”
“……”其實何同學不太喜歡這個說法。
宋斐同樣不喜歡,而且不是剛說完以后不懟他了嗎!騙子!
“我不如何之問?你有能耐你這么半天也沒秒掉它!而且人家還讓了你一只手!”
“鬼知道為嘛計算機學院的老師身手也這么矯健?。?!”
何之問弱弱提示:“他可能平時也愛打乒乓球……”
“操!”宋斐一狠心,干脆丟下拖把槍,操起自己熟悉的金屬筷子沖過去幫戚一起肉搏。
一時間三人扭打在一起,喪尸不知是不是感覺到宋斐的來者不善,一邊保護著收音機,一邊瘋狂扭動擺頭躲避戚短刀和宋斐筷子的攻擊。
沒敢加入戰(zhàn)場的何之問聽話地繼續(xù)扔砝碼,然而混亂的戰(zhàn)斗場面讓他的遠程攻擊失了準頭,尤其是最后一個砝碼丟出去的時候,三人正好糾纏到窗戶前面,砝碼扔得高了些,竟直接越過三人頭頂砸到了玻璃上!
咚地一聲,玻璃以被砝碼砸到的地方為中心點,瞬間全面碎裂。但并沒有散開掉落,而仍是以一整塊的形態(tài)固定在那里,看起來就像是透明玻璃忽然搖身一變成了磨砂款。
突來的意外讓宋斐和戚條件反射地一愣。
但是喪尸沒有,反而借這個機會一把撞開二人,直沖何之問!
“小心!”
“快跑!”
戚和宋斐幾乎異口同聲,但何之問已經(jīng)來不及了。他的身體原本就比腦子反應慢,還是小粗短腿,簡直雪上加霜。而兜里的砝碼已經(jīng)全部扔完,再抽短刀來不及了!
千鈞一發(fā)之際,何之問急中生智,就站在那里一動不動,及至喪尸來到跟前,豁出去了一抬手,直接襲向?qū)Ψ降难坨R!
剛剛那么激烈的戰(zhàn)斗都沒有讓它的眼鏡歪斜或者掉落,所以同樣戴眼鏡的何同學明白,那意味著眼鏡腿很緊,所以他不打,而是摘,相當于直接伸手抓掉了對方的眼鏡!
宋斐跟戚看呆了,不明白這是什么路數(shù)。
喪尸也愣了下,似乎失去眼鏡對于它是件非常需要時間去適應的大事。
何之問在眼鏡落地瞬間就一腳踩碎,同時給戰(zhàn)友解了惑:“它近視900度!”
宋斐與戚面面相覷,知己知彼,百戰(zhàn)不殆,所以說選修課也要認真聽講??!
踩碎眼鏡的何之問下個動作就是抽出腰間短刀,可不知是不是刀光讓喪尸回了神,剛抽出刀還沒握緊,喪尸忽然用沒有抱著收音機的那只手抓住了何之問肩膀!
說不害怕是騙人的,何之問幾乎是條件反射地跳開,下一秒就躲進了桌子底下。
宋斐知道何之問不擅戰(zhàn)斗,但也不覺得他會膽小到這樣。況且如果他真的這么害怕,大可以最開始就躲起來,為何到現(xiàn)在打掉喪尸眼鏡了才躲起來。
正疑惑,手忽然被戚握住,下一秒,他就被戚塞到了另外一張桌子底下,而戚則在塞好他之后,以極快的速度躲到幾乎照不到月光的黑暗墻角里。
整個過程戚做得很迅速,動作和腳步卻很輕,以至于宋斐滿心疑惑仍忍住沒開口,甚至在躲進桌子底下之后還下意識屏住呼吸。
戚藏身的地方很暗,從宋斐的角度只能看見他身子側(cè)面的一條邊,但下一刻那只露出一條光邊的胳膊忽然抬起,目測是做了個“噓”的動作。
宋斐忽然頓悟。
何之問打掉眼鏡自然是為了削弱喪尸戰(zhàn)斗力——900度的近視沒了眼鏡,又是這種哪怕視力尚好都未必全然看得清的黯淡光線,基本等于被摧毀了視力。而隨后躲進桌子,是為了徹底在喪尸的視線里消失。同樣,戚把他塞到桌子里,和自己躲進黑暗角落,都是為了同樣的目的。
讓喪尸徹底陷入茫然,他們,或者說是戚,才能伺機一擊斃命。
靜謐的夜,空蕩的辦公室,喪尸茫然四顧,一時呆滯。
戚慢慢抽出短刀,沒有發(fā)出一絲聲響。
喪尸依然抱著它的收音機,沒了視力,開始用鼻子努力地聞。
戚邁出了第一步,極緩,極輕。
喪尸毫無反應。
第二步。
喪尸依然身體未動,只頭微微晃著,盡可能多地嗅空氣中的活人味道。
第三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