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雪聰明的小地雷到晚飯時候,就已經(jīng)能夠比較好的掌握火候了,雖然依舊有些忙亂,但最后呈現(xiàn)出來的倆菜一湯,簡直讓武生1班的男同學(xué)們熱淚盈眶。不知是不是被激勵了,在小地雷的高水平發(fā)揮下,米飯周的技術(shù)也突飛猛進,不但不再夾生,甚至可以算q彈軟糯,粒粒噴香。
酸甜開胃的糖醋里脊。
咸鮮濃郁的紅燒茄條。
清亮亮的冬瓜蝦米湯。
配一碗晶瑩剔透的白米飯或者嚼勁十足的饅頭——在熱愛面食的羅同學(xué)的狂轟亂炸下,米飯周不得不從冰柜里翻出一個凍饅頭一同塞進了蒸飯機加熱——夫復(fù)何求!
八個人圍著飯菜坐成一個小圈,未動筷,已在四溢菜香中神魂顛倒。這香不光來自眼前的成品,更多的是做菜途中,大火的翻炒下飄散出來的,到這會兒還是沒散,強烈地刺激著大家的味蕾。
“你們要是不準備搞個發(fā)啥的,我可就開吃了?”咽了不知多少口水的喬司奇已忍無可忍,好幾次手里的筷子都要自己飛出去覓食了。
羅庚吭哧咬一大口饅頭,伸筷子就撈走三根茄條,沒等小伙伴們眨眼,又一筷子夾走一大塊里脊,手速之快簡直超越人類范疇。
喬司奇黑線,他就多余問!
有了榜樣的巨大力量,眾人再不客氣,一時間十六根筷子你來我往上下翻飛斗得不亦樂乎,吃得風(fēng)卷殘云。
咚。
吃到一半的時候,大家的速度基本已經(jīng)放緩,總吭哧吭哧腮幫子也受不了,于是逐漸靜下來的后廚里,這一聲悶響,便格外清晰。
所有捧著飯碗的小伙伴都僵住。
咚,咚。
又是兩聲!
宋斐猛然起身,幾步跑到最西面的窗戶,悄悄扒開百葉簾的縫隙偷偷往外看。
他已經(jīng)做好了直面猙獰的準備,不料窗戶外面沒有喪尸,只有一根似曾相識的白蘿卜,被栓在由若干塑料袋綁成的繩子末端,正隨著繩索晃動一下下親吻他們的窗戶。
夜幕初垂,百葉窗透出的燈火,在黑暗中的白蘿卜周身籠罩上一層詭異光暈。
宋斐緊繃的神經(jīng)松弛下來,有些無語地鉆到百葉簾里,將窗扇稍稍打開,飛快探腦袋出去,朝上面壓著聲音問:“什么事——”問完也不等回答,迅速縮回來關(guān)窗落鎖。
上面似乎愣了一下,才小聲道:“看蘿卜!”
隔著窗戶,本就不大的聲音更縹緲,但宋斐一直豎著耳朵貼在窗戶縫,倒也悉數(shù)捕捉。立刻重新看向白胖蘿卜,這才發(fā)現(xiàn)攔腰捆住蘿卜的塑料袋繩和被捆住的蘿卜之間塞這一張紙條。
宋斐二度開窗,伸胳膊撈過蘿卜敏捷取下紙條,待重新鎖好窗戶后,才退出百葉簾,借著燈光打開不大的紙條,只見上面密密麻麻全是字,先是兩行龍飛鳳舞的大號字,不知為何又被劃掉,下面則是清晰娟秀的小字——
宋斐沉吟片刻,又把紙條舉起來,努力辨認已經(jīng)劃成親爹都快不認識的黑條狀的大字,總算在燈光的照射下逐一識出。當(dāng)然這也與寫字者本身的字體流派有關(guān),龍飛鳳舞豪放至極,再兇殘的涂抹都壓不住它恣意的邪氣——
“你看什么呢?”
小伙伴們眼瞅著宋斐站在窗口開了關(guān)關(guān)了開的,現(xiàn)在又對著個奇怪紙條端詳,自然發(fā)問。
“樓上好像聞著咱們菜味了,想分點吃?!?班同學(xué)的字條大意不難讀懂,但有些細枝末節(jié)宋斐還沒琢磨明白,所以頭也沒回地隨意敷衍小伙伴們一句,繼續(xù)對著紙條端詳。
七個人交換了一下眼神,心情有些微妙。
按理說同學(xué)討了,分享一些無可厚非。但畢竟今時不同往日,今天要一點可以,明天要一點可以,要上一個月兩個月呢,你給還是不給?而且既然是要東西,總得說點客氣話吧,一句聞著味了,麻煩分我們點,是不是太不把自己當(dāng)外人了?
百轉(zhuǎn)千回間,戚發(fā)現(xiàn)宋斐還站在那兒呢,有些納悶道:“就兩句話,不用看那么久吧?!?
“誰說就兩句話?”
“……”
宋斐皺眉走過來,把紙條交給戚:“正經(jīng)好幾句呢,文縐縐的。”
戚接過紙條,很快瀏覽一遍,見其他同學(xué)也好奇地蠢蠢欲動,索性把信遞給李璟煜:“你來翻譯一下吧?!?
作為武生1班最權(quán)威的文字工作者,李璟煜同學(xué)不負眾望,對著字條沉吟再三,開口,低沉舒緩,聲情并茂——
“在這華燈初上的傍晚,一陣芬芳驚醒了我們的迷茫。那濃郁的飯菜香氣啊,隨風(fēng)而來,讓我們心神蕩漾,無限向往。愿意用我們的紫菜包飯啊,換取一點點你們的殘羹冷湯,就讓異國風(fēng)味為你們的晚餐錦上添花吧,我們也可以在親切的家常菜里,想家念故鄉(xiāng)。你們?nèi)羰峭?,請用蘿卜輕叩小窗,這樣雪中送炭的恩情啊,我們沒齒難忘!”
李璟煜的尾音消散在空蕩后廚,七雙眼睛徐徐看向宋斐。
后者一攤手:“我早說了吧,就是想問我們要點飯。”
眾戰(zhàn)友黑線:“這和你說的根本就是兩封信!”
人家2班同學(xué)不是白要,是打算用食物換食物,根本上就沒想占便宜,何況信也寫得樸實。一想到未來這六個同學(xué)還會繼續(xù)漫長而單一的異國口味,1班戰(zhàn)友們內(nèi)心頓時涌出無限同情。
以物易物申請,全票通過,這邊宋斐薅蘿卜叩窗,那邊林娣蕾分裝菜和湯。很快,紫菜包飯吊下來,家常菜肴吊上去,公平合理,兩相歡喜。
關(guān)好窗,宋斐拎著紫菜包飯往回走,不料一腳踩到打雪仗時留下的雪水,整個人重心不穩(wěn),向前撲倒在地!
咣地一聲。
宋斐感覺胸肌都要被地面撞散了。
紫菜包飯脫手扔出去兩米遠,好在袋子系得嚴實,沒造成嚴重后果。
喬司奇連忙起身過來……拾起紫菜包飯。
戚越過johns,走到宋斐跟前蹲下來扶他:“沒事吧?!?
宋斐疼得齜牙咧嘴,剛想嚎兩句博同情,眼里精光忽然一閃。扒拉開戚的手,宋斐就地趴著蹭到旁邊的置物架跟前,臉貼到地上往置物架底下的縫隙看。
戚疑惑,剛想出聲詢問,就見宋斐一股腦爬起來跑到周一律身邊,問:“你槍呢?”
周一律正在喝湯,差點沒噴出來,半天才反應(yīng)明白是問他壽司槍。連忙給這位祖宗把長丨槍尋來,呈交。
宋斐也不廢話,拿了槍重新跑到置物架這兒躺下來,把細長的金屬桿伸到縫隙里,用力橫掃!
一個黑色**被劃拉出來。
戚撿起**,稍一思索,眼里閃過驚喜的光:“外面電視的?”
宋斐用力點頭:“肯定是!”
學(xué)校食堂一層大廳有兩臺電視,分別架設(shè)在東西兩個半?yún)^(qū),每到就餐時間,就會神奇開啟,通常不是中央新聞臺就是中央一。電視都是掛在承重柱的高處,除非踩著桌子,否則普通同學(xué)只能仰頭遠觀,不可伸手褻玩,更別說調(diào)臺了。
由于大部分餐廳就餐的莘莘學(xué)子都會有意無意地盡量忽略掉這股正能量,久而久之,便在精神空間里將電視和墻壁融為一體了,這也就是為什么直到發(fā)現(xiàn)**,宋斐他們才想起來,操,食堂是有電視的!
眾人興奮起來,那被斷網(wǎng)斷信號斷座機搞得近乎死灰的心,又重燃起了希冀的花火。
“你們說,”宋斐努力讓自己的聲音聽起來平靜,“這種大范圍的災(zāi)難性的病毒感染,國家會在電視上播出新聞或者預(yù)警嗎?”
這是個微妙得甚至有些敏感的問題。
小伙伴們一時不知該如何回答。他們不是憤青,也不是五毛,所以才更沒辦法馬上立場堅定地說,一定會,或者一定不會。
“我覺得會?!彼戊匙詥栕源?,眼里透出執(zhí)著的光,“所以我要賭一把?!?
戰(zhàn)友明白,他這是要沖出去打開大廳里的電視,冒著可能失去生命的危險,賭一把他們的國家。
在還沒有等來任何救援的,尸潮爆發(fā)的第十八天。
“我跟你去?!逼莺鋈坏溃靶畔⑼该魇菍惯@種群體性危機的首要步驟,我陪你一起賭?!?
宋斐不可置信地看著他,嗓子有些發(fā)干,好半天,才艱難道:“賭輸了怎么辦?”
戚很認真地想了想,給出堅毅答案:“那我做鬼也不放過你?!?
宋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