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上那件灰撲撲的棉袍,顯得空蕩蕩的。
最刺眼的,是褚書嫻的那雙眼睛。曾經(jīng)顧盼生輝,此刻卻只剩下一片死寂。
看到康妃時,褚書嫻茫然的眼睛中,閃過了一絲難以置信,隨即又警惕起來。
她扶著床沿,有些吃力地想要站起來行禮,身子卻晃了晃。
“不必多禮了?!?
康妃走上前幾步,在離床榻不遠(yuǎn)不近的地方站定,目光復(fù)雜地打量著褚書嫻:“你……還好嗎?”
褚書嫻抬起頭,呆呆地看著康妃,像是覺得這話荒謬至極。
在這鬼地方,怎么會好?
但她終究沒敢反問,只是艱難地扯了扯嘴角,露出一個比哭還難看的笑容,嘶啞道:“勞……勞康妃娘娘掛念。罪人……還好?!?
康妃示意彩菊將帶來的食盒和包袱,放在那張破桌子上,溫聲道:“本宮帶了些吃的、用的,你且將就著。”
“你這身子……總要顧惜些?!?
她頓了頓,目光掃過屋內(nèi)。入眼的除了簡陋的家具,墻角還堆著些破碗,并無長物,更別提書籍筆墨了。
“這里清苦,怕是連本解悶的書都沒有吧?”
褚書嫻低下頭,盯著自己凍得發(fā)紅的手指,含糊地“嗯”了一聲。
康妃對彩菊使了個眼色。
彩菊會意,轉(zhuǎn)身對跟進(jìn)來的兩個小太監(jiān),和原本守在門口,好奇張望的一個粗使嬤嬤道:“娘娘要和褚氏說會兒體己話,你們先到院外候著吧?!?
說著,她又摸出些散碎銀子,上前塞到那個嬤嬤和跟進(jìn)來的小太監(jiān)手里。
幾人得了銀子,便也樂得清閑,唯唯諾諾地退了出去,還順手帶上了那扇破門。
彩菊則退到了門內(nèi)一側(cè),垂首而立,既能聽見動靜,又不會打擾娘娘說話。
這是她作為心腹宮女的本分。
但其實,彩菊心里也直打鼓,不明白娘娘跟這個已經(jīng)完蛋的庶人,有什么體己話好說。
屋內(nèi)頓時只剩下康妃和褚書嫻,以及角落里的彩菊。
褚書嫻顯然更加不安了,下意識地往后縮了縮,背抵著冰冷的墻壁,警惕地看著康妃:“康妃娘娘……您,您到底有何吩咐?”
她可不相信,這位素來與自己沒什么深交,甚至可能因為她曾隱瞞有孕的事,而心生不滿的康妃娘娘,會真的因為出于不忍,來看望她。
康妃沒有立刻回答,走近了兩步,目光落在褚書嫻驚惶失措的臉上,像要從中找出什么蛛絲馬跡。
“褚書嫻?!?
康妃喚了她的全名,道:“本宮今日來,除了送些東西,確實還有一事想問你?!?
褚書嫻的心一沉,整個人越發(fā)不安:“不知、不知康妃娘娘要問什么?”
康妃從自己寬大的袖子里,取出了藍(lán)布封皮的《般若波羅蜜多心經(jīng)》,輕輕放在了那張搖搖晃晃的破桌上。
“這是本宮命人在雪花閣整理出來的?!?
康妃看著褚書嫻的臉,直接道:“本宮瞧著這字跡很是特別,清逸出塵,頗有佛性。像是……像是本宮多年前,曾在法圖寺,有幸見過的一位高僧的墨寶。”
褚書嫻在聽到“法圖寺”和“高僧”幾個字時,身體劇烈顫抖了一下,臉色瞬間慘白如紙,連嘴唇都失去了血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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