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鋒被帶走后的第四十八小時，南都市的天空開始下起淅淅瀝瀝的秋雨。

我坐在陳雪辦公室的臨時折疊床上，看著窗外灰蒙蒙的天。兩天沒回家了，陳雪說我暫時不能回去――“名單曝光，你現(xiàn)在是活靶子?！彼f這話時正在整理桌上堆積如山的文件，頭也沒抬。

那份從垃圾處理廠帶回來的三十七人名單，像一顆投入平靜湖面的巨石，激起的漣漪正在迅速擴散。第一個四十八小時里，名單上的第七人、第十二人和第十九人相繼“出事”――第七人在家中突發(fā)心臟病死亡，第十二人出國考察途中飛機失事，第十九人則是在一場看似普通的車禍中重傷昏迷。

太過巧合，反而可疑。

“有人在滅口?！标愌┳蛲硪贿叧耘菝嬉贿呎f，眼鏡片后的眼睛布滿血絲，“而且動作很快，很專業(yè)?！?

“張鋒那邊有進展嗎？”我問。

她搖頭：“什么都不說。律師到場后，他就一直保持沉默。但他母親王秀珍提供了些線索――她說張鋒三年前開始變得奇怪，經(jīng)常半夜出門，回家時身上有傷。有一次她看到張鋒在書房里燒東西，燒的是照片，照片上的人她沒見過。”

“杜天海那邊呢？”

“還是老樣子，在看守所里裝病。”陳雪冷笑，“但他的律師最近很活躍，頻繁會見，遞交各種申請。我懷疑他在傳遞消息?！?

辦公室的門被敲響，一個年輕警察探頭進來：“陳科，局長叫您去開會?！?

陳雪嘆了口氣，放下手里的文件，起身整理警服。走到門口時，她回頭看了我一眼：“別亂跑，等我回來。”

門關(guān)上后，辦公室陷入寂靜。雨滴打在窗戶上，發(fā)出單調(diào)的嗒嗒聲。我起身走到窗邊，看著樓下警局院子里來往的車輛和人員。一切看起來都很正常，但我知道，平靜的表象下暗流洶涌。

手機震動了一下，是陌生號碼發(fā)來的短信：“下午三點，中山公園東門長椅。一個人來。關(guān)于名單?！?

我盯著短信看了幾秒，回復(fù)：“你是誰？”

沒有回應(yīng)。

我刪掉短信，但記下了時間和地點。中山公園離警局不遠，步行十五分鐘?，F(xiàn)在是中午十二點半，還有兩個半小時。

陳雪去了一個小時還沒回來。我坐不住，開始在辦公室里踱步。墻上貼著一張南都市地圖，上面用紅筆圈出了幾個地點――何文斌家、老棉紡廠宿舍、垃圾處理廠，還有最近三個“出事”的人的住址。

這些地點分布在整個城市，沒有明顯的規(guī)律。但當我后退幾步，整體看時，突然發(fā)現(xiàn)它們連起來像是一個不規(guī)則的弧形，弧形的中心是……

我湊近地圖，用手指測量距離。弧形的中心點，大致在南都市的老商業(yè)區(qū)，那里有一棟標志性建筑――天海大廈。

杜天海的公司總部，雖然他現(xiàn)在人在看守所，但大廈還在正常運營。

巧合嗎？

我拍下地圖的照片，發(fā)給陳雪，附：“發(fā)現(xiàn)規(guī)律?！?

她很快回復(fù)：“開會中。別輕舉妄動。”

但我已經(jīng)決定了。我要去中山公園，看看誰要見我。如果是陷阱，我也要看看是什么陷阱。

下午兩點四十，我告訴值班的警察我去買煙，走出了警局。雨已經(jīng)停了，但天空還是陰沉沉的，街道濕漉漉的，空氣中有泥土和落葉的味道。

中山公園是南都市最大的公園，工作日午后沒什么人。我沿著小路走到東門，遠遠就看到那張長椅――深綠色的油漆剝落，露出下面的木頭。長椅上坐著一個人，背對著我，穿著灰色的風(fēng)衣，戴著鴨舌帽。

我放慢腳步，手伸進外套口袋，握住了那把微型手槍。雖然我知道在公園里掏槍很危險，但安全第一。

走到長椅邊，我坐下，和那個人保持一個座位的距離。

“你來了?！笔莻€女人的聲音，有點耳熟。

她轉(zhuǎn)過頭，摘下帽子。

我愣住了。

是紅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