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雪離開后,安全屋陷入一種緊繃的寂靜。老貓吃了點消炎藥,沉沉地睡去,發(fā)出輕微的鼾聲。
我坐在沙發(fā)上,毫無睡意,腦子里反復(fù)播放著白天舊貨市場的驚險一幕,以及陳雪那雙清澈卻復(fù)雜的眼睛。
她說“小心紅姐”。
可紅姐就像一個幽暗的漩渦,明知危險,卻散發(fā)著致命的吸引力。我掏出那部老式諾基亞,屏幕上沒有任何未接來電或短信。
羅勁松那邊也暫時沒了消息,仿佛舊貨市場的失敗讓他也暫時蟄伏起來。
就在我以為這個夜晚將在焦灼的等待中度過時,那部諾基亞突然震動起來,屏幕亮起,是一個完全陌生的號碼。
我的心跳漏了一拍。
知道這個號碼的人,屈指可數(shù)。
猶豫片刻,我按下了接聽鍵,將聽筒貼近耳朵,沒有先開口。
聽筒里先是傳來一陣輕緩的、慵懶的呼吸聲,接著,一個帶著幾分沙啞笑意的熟悉聲音響起:“小弟弟,這么晚了,還沒睡?是在想姐姐我嗎?”
紅姐!
我的呼吸瞬間一窒,下意識地握緊了手機。
“你怎么知道這個號碼?”
“呵,”紅姐輕笑一聲,那聲音透過聽筒傳來,仿佛帶著電流,酥酥麻麻,“在南都市,我想知道的事情,總有辦法知道。更何況……是你的事情?!?
她的語氣親昵得仿佛我們認識了很久,這種曖昧的掌控感讓我既不安,又有一種奇異的刺激。
“有什么事?”我努力讓自己的聲音聽起來冷淡。
“關(guān)心一下你呀。”紅姐的聲音里帶著一絲恰到好處的嗔怪,“聽說你今天又差點被人當(dāng)魚餌給吞了?陳雪那個黃毛丫頭把你撿回去了?”
她果然知道!
而且對陳雪的稱呼,帶著明顯的不屑和……一絲不易察覺的敵意。
“這不關(guān)你的事。”
“怎么不關(guān)我的事?”紅姐的語氣忽然低沉下來,帶著一種直白的誘惑,“小弟弟,姐姐我可是很看好你的。跟著陳雪,或者跟著羅勁松那個老古董,你永遠只能是被保護、被利用的角色。他們給不了你想要的,也救不了你小姨?!?
她的話像一根針,精準地刺中了我內(nèi)心最深處的焦慮和無力感。
“你到底想說什么?”
“我想說,”紅姐的聲音恢復(fù)了那種慵懶的磁性,“姐姐手里,有點你可能會感興趣的東西。關(guān)于你小姨……更具體一點的下落?!?
我的心臟猛地一抽!“你說什么?!”
“電話里說不方便?!奔t姐適時地停頓,像一只收放自如的貓,“想聽嗎?來‘藍灣’碼頭,3號廢棄倉庫。就你一個人來?!?
藍灣碼頭?又是一個碼頭!而且要求我一個人去?這擺明了是鴻門宴。
“我憑什么相信你?”
“你可以不信?!奔t姐的聲音帶著一種無所謂的調(diào)笑,“那就繼續(xù)在你的警察姐姐安排的小房間里待著,祈禱羅勁松下次的釣魚計劃不會直接把你釣進太平間?;蛘撸€一賭姐姐我的……誠意?”
她特意在“誠意”二字上咬了重音,含義不而喻。
“如果我來了,你能保證我的安全?”我試探著問。
“在我面前,我自然會保證你的‘基本安全’。”紅姐的回答滴水不漏,卻又引人遐想,“至于其他的……就要看小弟弟你的表現(xiàn),和我們的‘緣分’了?!?
她的話充滿了暗示和不確定性,危險,但又散發(fā)著難以抗拒的誘惑――小姨的線索,可能就在她手里。
我看著窗外漆黑的夜色,又看了看沉睡的老貓。羅勁松說過,紅姐是狐貍精,不能信任。
陳雪也警告過我。
理智告訴我,這很可能是個陷阱。
但一想到小姨可能正在某個未知的地方受苦,想到自己像個困獸一樣無能為力,一股強烈的沖動就壓倒了理智。
與其坐以待斃,不如……主動踏入一次危險的棋局。
“好。什么時候?”
“現(xiàn)在?!奔t姐似乎早就料到了我的回答,語氣里帶著一絲勝利者的愉悅,“我等你。記住,一個人?!?
電話掛斷,傳來嘟嘟的忙音。
我深吸一口氣,站起身,看了一眼老貓。
不能驚動他,以他現(xiàn)在的傷勢和性格,絕不會讓我獨自冒險。
我從陳雪留下的醫(yī)療箱里找出一卷紗布和膠帶,將那把老貓給我的粗糙匕首牢牢綁在小腿上,用褲腿遮好。
又檢查了一下肩膀上傷口的包扎,確保不會在劇烈活動中崩開。
然后,我輕手輕腳地打開門,閃身沒入了門外漆黑的樓道。
深夜的街道空曠寂寥。
我攔了一輛出租車,報了“藍灣碼頭”的名字。
司機從后視鏡里看了我一眼,大概覺得這個時間點去那種偏僻地方有些奇怪,但也沒多問。
車子駛離市區(qū),路燈逐漸稀疏,兩旁的景物變得荒涼。咸濕的海風(fēng)從車窗縫隙鉆進來,帶著寒意。
藍灣碼頭比金沙碼頭更偏僻,早已完全廢棄。
巨大的龍門吊在夜色中如同沉默的怪獸骨架,倉庫區(qū)一片黑暗,只有遠處海面上零星船只的燈火。
我讓司機在離碼頭入口還有一段距離的地方停車,付錢下車。司機迅速掉頭離開,仿佛一秒也不愿多待。
按照紅姐說的,我找到了3號廢棄倉庫。
倉庫大門虛掩著,里面透出一點微弱的光,不是電燈,更像是蠟燭或者應(yīng)急燈的光暈。
我摸了摸小腿上綁著的匕首,定了定神,推門走了進去。
倉庫內(nèi)部空蕩而巨大,堆著一些破爛的集裝箱和廢棄的漁網(wǎng)。