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心中明鏡似的。

練兵易，收心難，瞞天過海更難。

自己于此道不過一知半解，眼前之人，才是破局之關(guān)鍵。

謀士道：“王爺以國士相待，老朽必以國士報之。”

“請王爺靜聽，容老朽細(xì)細(xì)道來?！?

秦王一派禮賢下士的模樣：“先生請上座細(xì)談。”

待兩人謙讓落座，謀士輕抿了一口茶水，潤了潤嗓子，正色道：“王爺，您欲收護陵衛(wèi)之心，滌其頹氣，首要在解兩處關(guān)節(jié)?！?

“其一，便是糧餉。”

“常道，民以食為天，行伍更如是。誰能讓他們吃飽穿暖，誰便是他們的天。”

“眼下您雖遭圣嫌，承恩公府亦門庭冷落，可兩家根基未損，庫藏猶在?！?

“即便賬上現(xiàn)銀不足，府中珍寶田產(chǎn)變賣一二，亦足供千人數(shù)年之需，此乃收心之基?！?

“畢竟，兵馬未動，糧草先行，是古訓(xùn)。”

秦王眸光微動，已明其意：“先生是要本王自掏腰包，以私庫補足那被層層克扣的軍餉？”

他倒不是怕使銀子，就怕大把大把白花花的銀子花出去了，連個響聲都聽不見，水花也濺不起來。

謀士緩緩頷首：“非但要補，更需講究章法。起初不聲不響，待他們察覺這數(shù)月糧餉竟未短缺分毫，自會私下揣測。王爺可再派人暗中透露只片語，說是有貴人不忍將士寒苦，暗中周全?！?

“甚至，不妨讓人在護陵衛(wèi)散布些議論，先將王爺推出去作個‘對照’，將您塑造成個不甚討喜、不如那位神秘貴人的主兒?！?

“猜測愈久，感激愈深。待到時機成熟，真相漸明之時……”

“這欲揚先抑之道，王爺應(yīng)當(dāng)比老朽更通透?！?

“人心如水，堵不如疏。先任其流淌，再悄然改道最終匯入的，才會是王爺?shù)慕??！?

“補餉僅為第一步。欲真正收心，當(dāng)如春雨潤物，既要解其燃眉之急，更須從細(xì)處浸透。”

“譬如營中傷兵無藥可醫(yī)，家中老幼無米下炊，王爺可遣人暗中送藥贈糧。若有士卒家中遭權(quán)貴欺壓、訴冤無門，王爺亦能指點生路，為其斡旋?！?

“即便眼下無難，亦可……創(chuàng)造時機?！?

“您看那營房的屋頂破舊滲漏、墻垣朽壞，王爺大可請來工匠，借‘為先帝陵寢祈福修繕’之名，行加固營房之實。待風(fēng)雨交加時，他們自會想起是誰給的這片遮風(fēng)擋雨之處。”

“其二，便是如何喚醒這些護陵衛(wèi)骨子里殘存的銳氣和血性?！?

“頹唐之人，缺的往往不是氣力，而是一個值得拼命的念想，一個能讓他們重新挺直脊梁的由頭?！?

“老朽的淺見是，傳不如身教，身體力行，勝過萬語千。”

“譬如，王爺可以……”

在謀士一字一句的提點下，秦王的眼睛亮得嚇人，他甚至已經(jīng)看到了這群烏合之眾在他的操練下，脫胎換骨，變成了一支無往不勝的虎狼之師，且只聽他一人的號令，只認(rèn)他一人。

“聽君一席話，勝讀十年書?！?

“得先生相助，乃本王之幸?！?

“以先生之經(jīng)緯才略，他日必堪相位之重?！?

謀士一本正經(jīng)恭維道：““王爺之胸襟氣度，亦當(dāng)?shù)闷鹈髦鞫?。?

燭影搖曳間，主仆二人相視而笑。

仿佛已經(jīng)在他們手底下締造出了一個更為繁榮昌盛的大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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