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盞昏黃的燈籠,如同夜海中的燈塔,不僅照亮了歸途,更將一種前所未有的、名為“家”的溫暖與踏實,深深烙印在顧和沈星晚的心底。牽著的手直到踏入院門,穿過疏朗的竹影,看到廊下墨塵正抱著已然熟睡的念初,含笑望著他們時,才依依不舍地、極其緩慢地松開。
掌心驟然失去的溫度和包裹感,讓兩人心頭都掠過一絲微妙的空落,但隨即,對上墨塵那了然又慈和的目光,那份空落便被一種被長輩祝福的暖意所取代。
“回來了?”墨塵的聲音帶著夜色的寧靜,“念初玩累了,剛睡著?!彼哪抗庠趦扇酥g流轉(zhuǎn),最后落在沈星晚還帶著些許紅暈、眼角眉梢卻盈滿幸福光澤的臉上,又看了看顧雖依舊沉靜、但周身寒氣盡散、甚至透出幾分柔和氣息的模樣,眼中的笑意更深了些。
“勞老先生掛心。”顧微微頷首,聲音是難得的溫和。
沈星晚也忙斂衽行禮,輕聲道:“我們回來了?!闭Z氣里是掩不住的輕快與安寧。
墨塵笑著擺擺手:“回來便好,灶上溫著熱水,洗漱了便早些歇息吧?!彼е畛?,轉(zhuǎn)身走向廂房,將這片靜謐的夜色留給了他們。
沒有追問,沒有打趣,只有恰到好處的關(guān)懷與尊重。這便是墨塵的智慧,如同這聽竹軒的竹林,給予蔭蔽,卻從不束縛。
沈星晚去廚房打了熱水,兩人在廊下簡單洗漱。月光如水,灑在青石板上,也灑在彼此沉默卻心意相通的身影上。偶爾的目光相接,不再需要語,便能讀懂對方眼中的繾綣與滿足。
回到廂房,念初在榻上睡得正香,小嘴微微嘟著,懷里還抱著墨塵給他新做的小木馬。沈星晚替他掖好被角,動作輕柔,生怕驚醒了他的美夢。
顧站在窗邊,并未立刻休息。他望著窗外被月光照得如同籠著輕紗的竹林,背影挺拔如山岳,卻不再是拒人千里的孤峭。沈星晚走過去,與他并肩而立,一同望著這靜謐的夜景。
“這里……真好?!鄙蛐峭磔p聲感嘆,聲音里帶著如夢似幻的滿足。有他在身邊,有念初在身旁,有墨老先生這般慈祥的長輩,還有這片可以遮風擋雨的竹林。曾經(jīng)顛沛流離、提心吊膽的日子,仿佛已經(jīng)遙遠得如同前塵舊夢。
顧側(cè)過頭,月光勾勒出他清晰的下頜線。他伸出手,沒有再去牽她的手,而是輕輕攬住了她的肩膀,將她帶入自己懷中。
沈星晚身體微微一僵,隨即徹底放松下來,順從地靠在他堅實而溫暖的胸膛上。耳畔是他沉穩(wěn)有力的心跳聲,鼻尖縈繞著他身上清冽干凈的氣息,混合著淡淡的皂角和竹葉清香。這是足以讓她放下所有防備、感到無比安心的港灣。
“嗯?!彼偷偷貞?yīng)了一聲,下頜輕輕抵著她的發(fā)頂,“這里很好?!?
他的手臂收攏,將她更緊地圈在懷中。沒有更多的語,但這個擁抱,卻比任何誓都更能傳遞他的心意——有你的地方,便是我的心安之處。
兩人就這樣相擁著,在月光下站了許久。直到夜露漸重,涼意侵人,顧才微微松開她,低聲道:“夜深了,歇息吧?!?
“好?!鄙蛐峭硖痤^,對他露出一個溫柔的笑容。
這一夜,沈星晚睡得格外沉。沒有噩夢,沒有驚醒,只有一片溫暖而黑暗的寧和。即使是在睡夢中,嘴角也依舊帶著淺淺的、幸福的弧度。
而顧,躺在窗邊的簡易床鋪上,聽著身側(cè)榻上她與念初均勻清淺的呼吸聲,心中那片廝殺了-->>太久、荒蕪了太久的戰(zhàn)場,終于被一種前所未有的平靜與充實徹底撫平。那些血腥的、黑暗的記憶,并未消失,卻仿佛被這聽竹軒的月光、被她溫柔的眼眸和念初依賴的睡顏,鍍上了一層柔光,不再能輕易刺痛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