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飯后的余溫尚未完全散去，空氣里還殘留著一絲飯菜的香氣。

江隨送走了溫時念，便慢條斯理地戴上橡膠手套，擰開水龍頭，準(zhǔn)備收拾殘局。

水聲嘩嘩，她正要轉(zhuǎn)身取洗潔精，余光瞥見沈余歡倚在廚房玻璃門上，手指無意識地摩挲著手機(jī)屏幕。

江隨瞥了她一眼，揉開指尖泡沫：“想什么呢？魂不守舍的?！?

沈余歡抿了抿唇，屏幕上陸葉凝的微信頭像在昏黃的燈光下格外醒目——那是一個張揚(yáng)的粉色卡通人物，一如其主人的性格。

“我不知道該怎么跟葉凝說。”

江隨關(guān)掉水龍頭，甩了甩手上的水珠：“躲得過初一躲不過十五。你就直接告訴她，溫老師精力有限，這不是你的錯?！?

窗外的風(fēng)掠過樹梢，幾片葉子啪嗒打在玻璃上。

沈余歡沉默片刻，最終點(diǎn)點(diǎn)頭，點(diǎn)開陸葉凝的對話框，深吸一口氣撥通了電話。

電話很快被接通，陸葉凝的聲音夾雜著風(fēng)聲：“喂？余歡？怎么啦？”

沈余歡握著手機(jī)的手緊了緊，盡量讓自己的聲音聽起來平靜些：“葉凝，你在干嘛呢？”

“在小區(qū)湖邊散步啊?！彪娫捘穷^傳來窸窸窣窣的聲響，像是陸葉凝在調(diào)整耳機(jī)，“怎么突然打電話？”

沈余歡看著江隨沖她比劃的口型，喉嚨發(fā)緊：“那個……我問過溫老師了。”

“真的？！怎么樣怎么樣？溫老師怎么說？她答應(yīng)了嗎？是不是覺得我很有天賦啊？”

一連串的問題砸過來，讓沈余歡的心沉了沉。

她沉默了幾秒，聽筒里只有陸葉凝略顯急促的呼吸聲和湖邊的風(fēng)聲。

“葉凝……”沈余歡艱難地開口，聲音比蚊子哼哼也大不了多少，“溫老師說我們進(jìn)度差太多，她精力有限，沒法同時教我們兩個?！?

陸葉凝那邊突然沒了聲音，連風(fēng)聲似乎都凝固了。

沈余歡心提了起來，手指無疑是摳著門框縫隙，“葉凝？你……你在聽嗎？”

過了好一會兒，久到沈余歡以為電話斷線了，陸葉凝的聲音才再次響起。

“害，沒關(guān)系?！标懭~凝突然笑出聲，“我其實(shí)也沒抱太大期望。溫老師那么厲害，想拜她為師的人能從這里排到法國，哪是那么容易的。不過還是謝謝你啊，特地幫我去問。”

沈余歡張了張嘴，還沒來得及說話，對方突然換了話題：“對了，明天周六，社團(tuán)活動要去看流星，于以寒讓我提醒你別忘了，可別放我們鴿子?！?

“我記得?！?

“那行，我快走到家了，還要回去寫作業(yè)呢，就不跟你多聊啦，先掛了??！拜拜！”

“嗯，好……”

電話掛斷的忙音響起，沈余歡握著發(fā)燙的手機(jī)，轉(zhuǎn)頭看向江隨：“她是不是很難過??？”

江隨把最后一個盤子擦干放進(jìn)櫥柜，摘下橡膠手套：“演技太差?！?

湖畔邊的草地，陸葉凝保持著握手機(jī)的姿勢，指節(jié)泛白。

晚風(fēng)吹起她粉色的發(fā)絲，拂過她緊緊抿住的唇角。

遠(yuǎn)處路燈的光暈在湖面碎成金色的鱗片，她緩緩坐了下來，蜷起雙腿，盯著那些晃動的光斑出神。

不知過了多久，身后突然傳來輪胎碾過碎石的聲音，一輛黑色吉普緩緩?fù)Ｔ谒焙蠓健?

車窗降下，露出陸夜安輪廓分明的臉。

他盯著陸葉凝略顯落寞的背影，指尖在方向盤上敲了敲：“陸葉凝，你大晚上坐這兒喂蚊子？”

陸葉凝像是被驚擾的小獸，猛地回過神，扭頭看到是陸夜安，臉上掠過一絲意外：“你怎么會在這兒？”

“媽讓我從外地帶點(diǎn)特產(chǎn)，我順路送過來。”

陸夜安解開安全帶下了車，幾步走到她身邊：“你一個人在這兒發(fā)什么呆？”

陸葉凝撇了撇嘴，語氣有些沖：“我坐這兒發(fā)呆不行啊？礙著你了？”

“看你這樣子，心情不好？”陸夜安的目光在她臉上轉(zhuǎn)了一圈：“又跟媽吵架了？你也不小了，該多體諒體諒她，別老是跟她頂嘴?！?

陸葉凝沒好氣地翻了個大大的白眼，從草地上撿起一顆小石子，扔在了他腳邊。

“陸夜安，你真的很愛多管閑事誒！難怪江隨不喜歡你！”

捕捉到那個名字，陸夜安的眉頭蹙得更緊了些：“江隨跟你說的？”

陸葉凝沖他做了個鬼臉，剛想再說些什么，不遠(yuǎn)處突然傳來一陣汽車?yán)嚷暋?

她下意識地扭頭望去，只見一輛白色奔馳停在了吉普車后方不遠(yuǎn)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