勤政殿
曹操端坐于主位的楠木御座上,手指無意識地摩挲著腰間的玉佩,目光落在暗衛(wèi)呈遞的密報上,眉頭越擰越緊,原本沉穩(wěn)的呼吸漸漸變得粗重。
“chusheng!真是無可救藥的chusheng!”
一聲低喝驟然打破殿內(nèi)的寂靜,曹操猛地將密報擲于案上,竹簡散落一地,發(fā)出“嘩啦”的聲響。密報上的字字句句,清晰地揭露了曹丕暗中下毒,謀害阿英(丁夫人)。
怒火與深深的失望。他早已知曉曹丕野心勃勃,手段狠辣,卻未曾想過,他竟會狠毒到嫡母痛下殺手。幸好,他早已在她身邊安插了心腹暗衛(wèi),趁隙調(diào)換了那瓶致命的毒藥,換上了外觀相似的迷藥。否則,此刻傳入他耳中的,恐怕已是阿英的死訊。
“豎子不足與謀!”曹操一拳捶在御座扶手上,力道之大,讓堅實的木扶手都微微震顫。這一刻,他心中最后一絲對曹丕的期許徹底破滅。一個連嫡母都能痛下殺手的人,心腸歹毒至此,若真讓他繼承世子之位,將來執(zhí)掌曹家基業(yè),恐怕不僅會殘害手足,更會動搖整個家族的根基。曹丕,絕不能成為世子!
怒火稍歇,曹操的目光漸漸變得深邃。他想起密報中提及的另一個關(guān)鍵人物,語氣緩和了些許,向殿外沉聲問道:“甄宓那邊情況如何?”
殿外的暗衛(wèi)應(yīng)聲而入,躬身回話:“回丞相,甄小姐雖中了迷藥,受了些驚嚇,脖頸處有輕微劃傷,但并無大礙,現(xiàn)已昏睡過去。曹小姐已派人妥善照料,瑤光殿四周已加強戒備,無人敢靠近”
暗衛(wèi)的話剛說完,曹操緊繃的嘴角忽然微微上揚,眼中閃過一絲了然的精光。他抬手撫了撫頜下的胡須,沉聲道:“看來,阿曦要來了”
話音剛落,殿外便傳來宦官恭敬的通報聲:“啟稟丞相,曦小姐求見?!?
曹操眼中的笑意更濃,揮了揮手道:“宣她進來。另外,屏退左右,任何人不得靠近大殿,違者,斬!”
“喏!”宦官與暗衛(wèi)齊聲應(yīng)下,迅速退了出去,將勤政殿的大門輕輕合上,隔絕了外界的一切聲響。
殿門再次被推開,曹子曦的身影出現(xiàn)在門口。她一身素色襦裙,裙擺上還沾著些許塵土,顯然是從瑤光殿急匆匆趕來,連儀容都未來得及整理。往日里那雙明亮靈動的眸子,此刻盛滿了焦慮、憤怒與決絕。她看著端坐在主位上的曹操,沒有絲毫猶豫,“撲通”一聲跪倒在地,膝蓋與金磚碰撞,發(fā)出沉悶的聲響。
緊接著,三聲清脆而沉重的響頭在空曠的大殿內(nèi)回蕩開來:“咚!咚!咚!”每一聲都帶著破釜沉舟的決心,重重地敲擊在金磚上,也敲擊在曹操的心上。
曹子曦緩緩抬起頭,額頭上已滲出細(xì)密的血珠。但她仿佛全然感受不到這份疼痛,目光灼灼地盯著曹操,聲音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顫抖,卻異常堅定:“父親!您若執(zhí)意要讓曹丕繼任世子之位,那便請您將女兒、悅兒、叡兒,還有母親,從曹氏家族除名!從此,我們與曹家再無瓜葛,生死榮辱,各不相干!”
曹操的目光落在女兒額角的血跡上,心中微微一緊,卻依舊不動聲色。他盯著曹子曦,嘴角勾起一抹帶著嘲諷的弧度,緩緩開口:“你覺得,一個‘除名’,就能讓你們?nèi)矶肆藛???
這句話如同驚雷般在曹子曦耳邊炸響,讓她渾身一震,臉上的決絕瞬間凝固,取而代之的是滿滿的震驚與疑惑。父親這話是什么意思?難道他早已知道曹丕所做的一切?知道曹丕對宓兒圖謀不軌,甚至知道他意圖謀害母親?
曹操緩緩站起身,錦袍下擺掃過地面,發(fā)出輕微的摩擦聲。他邁著沉穩(wěn)的步伐,一步步走到曹子曦面前,居高臨下地俯視著她,目光如同深邃的寒潭,讓人看不透深淺。
“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濱,莫非王臣”,他的聲音低沉而威嚴(yán),帶著不容置疑的力量,“曹家的女兒,曹家的血脈,豈是一句‘除名’就能割裂的?你以為,你們能跑到哪里去?”
曹子曦怔怔地看著眼前的父親,身體控制不住地顫抖起來。她眼中的震驚漸漸被恐懼取代,這還是那個平日里雖嚴(yán)厲卻始終疼愛她的父親嗎?這還是那個會在她練劍受傷時默默為她上藥,會在她遇到難題時耐心指點她的父親嗎?眼前的他,陌生得讓人心寒。
“曹丕的所作所為,難道都是父親默許的?”,曹子曦的聲音帶著哭腔,卻依舊努力保持著鎮(zhèn)定,“為什么?母親可是您的發(fā)妻啊!您怎么能眼睜睜看著曹丕傷害她?”,這是她第一次對自己的父親產(chǎn)生如此強烈的恐懼,仿佛眼前的人不是她的親人,而是一個為了權(quán)力可以不擇手段的陌生人。
曹操看著女兒眼中的恐懼與不解,心中涌起一絲不忍,喉結(jié)微微滾動,想要說些什么,卻最終還是強壓下了那份心疼。他的聲音變得冰冷而無情,不帶一絲溫度:“是,他做的一切,我都知道”
曹子曦的心臟像是被一只無形的手狠狠攥住,痛得幾乎無法呼吸。
“你記住,”曹操的目光掃過殿內(nèi)的曹子曦,語氣堅定得近乎殘酷,“無論任何人,在曹家的大業(yè)面前,都無足輕重,包括我自己。為了大業(yè),犧牲些許東西,在所難免?!?
“哈哈哈哈……”
聽到父親如此無情的回答,曹子曦沒有哭,反而仰頭大笑起來。那笑聲凄厲而絕望,在空曠的大殿內(nèi)回蕩,帶著無盡的無奈、痛苦與不甘。
她笑自己的天真,笑自己的愚蠢,竟然還天真地以為父親會為母親做主,竟然還奢望父親能顧念一絲親情。原來在他心中,所謂的親情、愛情、道義,都不過是他成就大業(yè)的棋子,隨時可以被犧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