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外戰(zhàn)場已被清掃殆盡,但硝煙混著血腥氣還在空氣中彌漫。曹子曦拄著劍半跪在地,左臂的傷口正汩汩往外滲血,染紅了半邊衣袖。她剛喘勻口氣,就聽見一陣急促的腳步聲由遠及近,帶著幾乎要撕裂空氣的慌張。
“阿曦!”
丁婧妍的聲音穿透喧囂,下一秒,曹子曦便被一股帶著哭腔的力道緊緊抱住。那擁抱緊得幾乎要將她揉碎,帶著熟悉的蘭花香,卻抖得不成樣子。曹子曦能清晰地感受到對方貼在自己后背的臉頰在發(fā)燙,細聽之下,竟有壓抑的嗚咽聲從胸腔里滾出來,打濕了她汗?jié)竦囊骂I(lǐng)。
“阿妍?”,曹子曦被勒得悶咳一聲,左臂的傷口被牽扯得劇痛,她卻顧不上這些,反手拍了拍丁婧妍的背,聲音帶著剛從生死場下來的沙啞,“你怎么了?我這不是好好的么?”
丁婧妍猛地松開她,卻在看清她左臂時倒抽一口冷氣,眼淚瞬間決堤。她顫抖著伸出手,指尖懸在那片刺目的血紅上方,不敢觸碰,聲音里帶著哭腔的尖銳:“這還叫沒事?!”
染血的衣袖早已和皮肉黏在一起,被汗水浸得發(fā)沉,幾道深可見骨的傷口蜿蜒在臂膀上,像是猙獰的蛇。方才廝殺時被忽略的疼痛此刻翻涌上來,曹子曦才覺左臂早已麻木。她看著丁婧妍通紅的眼眶,有些不自在地想抬臂擺擺手,誰知左臂像灌了鉛般沉重,任憑她使了半天力,肘部只勉強動了動,便被鉆心的疼釘在原地。
“嘶——”她倒吸口涼氣,臉上的血色褪得更淡,只能苦笑著偏過頭,“看來是動不了了……阿妍,還是得麻煩你?!?
丁婧妍沒說話,只是咬著唇從隨行侍女手里接過藥箱,蹲下身時,裙角掃過地上的血污也渾然不覺。她打開木箱的動作帶著不易察覺的顫抖,取出剪刀時,指尖在觸及曹子曦衣袖的瞬間頓了頓。
“忍一忍!”她低聲道,聲音還帶著哭后的沙啞。
剪刀剪開布料的聲音在寂靜中格外清晰,隨著破碎的衣片落下,傷口徹底暴露在空氣中——最深處足有寸余,皮肉外翻著,暗褐色的血痂下還在滲著新血,幾道劃傷像蜈蚣般爬在周圍,有的地方已經(jīng)被汗水浸得發(fā)白,隱約能看見森森白骨。
丁婧妍拿著烈酒消毒的棉花剛碰上去,曹子曦便猛地繃緊了脊背,額角瞬間沁出冷汗。
“很疼?”,丁婧妍的動作放得更輕,眼眶又紅了。
曹子曦沒接話,目光卻不由自主地在周圍逡巡,她的視線像沒頭蒼蠅般亂撞,連丁婧妍往傷口上撒藥粉都沒察覺。丁婧妍看在眼里,手里的動作慢了半拍,終是輕嘆了口氣,聲音里帶著說不清的意味:“別看了,甄宓不在這里。”
曹子曦猛地回頭,眼里的焦灼幾乎要溢出來:“她去哪了?”
“彩英把她背回云景樓了”,丁婧妍垂下眼,用干凈的布條開始纏繞傷口,力道卻不自覺緊了些。
“背?”,這字像根針猛地扎進曹子曦心里,她不顧傷口的劇痛,一把抓住丁婧妍的肩膀,指節(jié)因為用力而泛白,“宓姐怎么了?她受傷了"
一連串的追問帶著顯而易見的急切,連呼吸都亂了節(jié)奏。丁婧妍被她抓得生疼,心里像被什么堵住了,酸澀感直往眼眶涌。她猛地停下手,抬眼看向曹子曦,語氣里帶著自己都未察覺的委屈:“你就這么關(guān)心她?自己傷成這樣,胳膊都快抬不起來了,倒先急著問別人!”
曹子曦一愣,看著丁婧妍泛紅的眼角,才意識到自己失態(tài)了,可甄宓的安危像塊巨石壓在心頭,她只能放軟了語氣:“阿妍,對不住,我不是故意的……你先告訴我,宓姐到底怎么樣了?”
丁婧妍看著她眼底毫不掩飾的擔(dān)憂,心口那點委屈漸漸沉下去,化作一片冰涼的苦澀。她別開臉,聲音低了許多:“她沒事”,頓了頓,才又補充道,“方才你被刺敵軍包圍,眼看就要……她竟要跳下城墻,嘴里還喊著‘陪你’,阿語怕她出事,只好打暈了她,讓彩英先送回去,這會子約莫該醒了!”
“打暈了?”,曹子曦松了口氣,懸著的心落回原處,嘴里喃喃著,“還好沒事……還好……”
她像是卸下了千斤重擔(dān),竟有些脫力地往后靠了靠,隨即又猛地直起身,抓過放在一旁的佩劍就想站起來:“我得去看看她?!?
“阿曦!”,丁婧妍一把拉住她沒受傷的右臂,布條還攥在手里,被扯得筆直。
曹子-->>曦回頭,眼里滿是疑惑:“怎么了?”
晨光恰好落在丁婧妍臉上,將她眼底的執(zhí)拗照得分明,她定定地看著曹子曦,一字一句地問,聲音清晰得像刻在石上:“阿曦,你喜歡甄宓,是男女之間的那種喜歡,對不對?”
“轟”的一聲,曹子曦只覺得腦子里炸開了。她臉上的血色瞬間褪得一干二凈,連嘴唇都白了,像是被人窺見了最深的秘密,下意識地反問:“你……你怎么知道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