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說的甚是輕松,可對歸菀,卻猶如巨石自頭頂砸落。
毫無預(yù)兆的。
歸菀身子一抖,像是很快明白過來什么,人也癡了,眼神也滯了,整個人儼然直傻。婦人看出些端倪,心中難免狐疑,再去看媛華,果真神色也不對。
“不是的,我妹妹……”媛華一汪淚直在眼眶子底下打轉(zhuǎn),一時凝噎,卻也被嚇昏了頭:
她們兩個未出閣的姑娘,哪里懂得這些!
歸菀略略動下眼皮,眸子里間或睞出一絲光,腦子里只有一件事是清楚的:
她被他奸、污,這遠(yuǎn)遠(yuǎn)不夠,她有了他的孩子!
可是,小孩子是什么?歸菀自己仍是半大孩子,面上稚氣尚未褪干凈,她整個人,驚懼極了。
小船在平穩(wěn)地自水中央滑過,波光粼粼,折射著秋陽燦燦的光。
媛華方稍稍冷靜下,卻見歸菀搖搖晃晃起身,要往船頭去,識破她意圖,媛華用力一把拽了回來,哭道:
“你倘是跳下去,我這就跟著跳下去,你死了我絕不獨活!絕不!”
婦人見狀,心底重重嘆了口氣,想她二人既是從壽春逃來的,已明白了□□分,改口道:
“天涼受寒也未可知,小姑娘,怪我多嘴?!?
這話已經(jīng)太遲,生養(yǎng)過孩子的婦人,判斷得大致不會錯,歸菀看了看她身畔兩張粉嫩嫩的小臉頰,一時只覺可怖至極,無望至極,她回首凝視媛華,凄凄一笑:
“姊姊,你原諒我罷?!?
整個天地獨剩水波瀲滟的一團,船近岸了。
她微微仰起下頜,迎向風(fēng)吹來的方向,嬌怯哀愁的眸子里只剩純粹無匹的絕望,說完這一句,她的衣裳在秋風(fēng)里,烈烈而舞一瞬,便義無反顧地投入了刺骨的水中。
那抹芳草一般的翠影,剎那間,就被吞噬得無影無蹤。
泗洪的主將,在見到朱八后,果被其忠烈感動,即刻率傾城之力,調(diào)出三千兵馬同朱八一道趕回馳援壽春,途經(jīng)寧陵,再求支援,因?qū)幜曛鲗⒃缂刀赎懯亢舛嗄旯I(yè),借口推諉,一度阻攔他二人回城,朱八憤慨難當(dāng),剁了一根手指,以明心志,駭?shù)脤幜曛鲗⒅巳擞矓r不得,只得放他出城去。
這一來一回,便耽誤了近十日下去,再兵臨城下,見魏軍重重包圍,實難突破,無奈只得打算趁夜色沖入城圍,方近了城郭,卻見四下火把通明,一騎突兀地立于前方高處,那人一身甲胄,馬槊斜斜在手,正隨著駿馬微微晃動。
朱八定睛看了看,見這人十分年輕,兜鏊同高聳的眉峰一道遮住了他又深又暗的眸子,腦中忽劃過一道亮光,直覺告訴他,這人就當(dāng)是魏軍主帥晏清源了!
“前面的可是晏清源!”朱八忽一聲怒吼,手中一段長矛,已握得滾燙,猶如烙鐵。
今晚無星無月,似要布雨的前兆。
有人替晏清源高聲回道:“大將軍名諱豈是你亂叫的?今日,我大將軍就來會一會你!”
朱八暴喝一聲,一馬當(dāng)先,即刻沖進(jìn)了魏軍鐵騎之中,一路沖殺過去,竟生生將圍上的魏騎一分為二劈開,直逼晏清源眼前!
蘧然抬目間,一雙寒星似的眸子正一動不動地盯著自己。
他是如此地醒目,簡直令月光也要失色,魏軍的主帥竟生了這樣的一雙眼睛!
朱八有一剎的錯愕,很快奮力揮起長矛,直撲晏清源胸口。
這一出手,熟極而流,本以為晏清源會錯身避開,卻只聽一聲巨響,槊與矛死死地架在了一處,兩人一時誰也動彈不得,朱八一愣,晏清源反手一轉(zhuǎn),馬槊宛如金蛇出洞,極其靈巧地自腋下穿過,幾是倒逼過去一記便深深刺進(jìn)朱八臂間,朱八一時吃痛,底下駿馬亦是猛地尥了蹶子,本能回殺過去,晏清源仰倒鞍上,長矛呼嘯著掠胸而過,他就勢避開,極快地掠了一眼,窺到朱八此刻胸前失防,再一錯身,整個人斜掛馬背,猛地抽出寶刀,就勁朝朱八坐騎腿間狠狠削去!.b