麻煩支持正版!晉江文學城一只野狗,孤零零地從長街搖頭擺尾跑來,它顯然發(fā)覺了什么,收住步子,舔了圈嘴巴,才對著前面齟齬獨行的老人狂吠起來,老人喘著粗氣,似欲拿手杖驅(qū)趕走它,卻見野狗忽將渾身臟毛抖得亂顫,目露兇光,倏地便朝老人身上撲來!
身后一青年漢子遠遠看見這一幕,凄厲厲喊了聲“娘!”,卻也餓得渾身脫力,一時半刻的,趕不上救援。老母親不聲不響出了門,是往陸將軍營中來的,意圖十分明顯:
自愿被將士們煮熟了吃掉。
“我兒呀,這幾年福都是享在陸將軍手里,我也沒幾天好活了,老婆子還能有什么用!”
幾天前的話,猶回蕩在耳邊,青年漢子突然聽前面一聲悶哼,只能眼睜睜看著野狗拼命撕咬老人,他又急又怒,四下里轉(zhuǎn)了轉(zhuǎn)眼,街上空蕩的什么都沒有,漢子只得拖了兩腿,趕至時,老娘儼然一灘死肉。
他忽瘋了一般掐住野狗脖頸,不知哪來的力氣,使勁往地上摔去,甩高,再摔去,直到自己也頭暈眼花一個趔趄,撲倒在地。
血腥味粘稠,像四月里紛飛的大片楊絮,拱進鼻間,叫人喘不動氣。漢子不知躺了多久,這才抹了抹枯干的雙眼,忽聽得馬蹄聲過來,無力揚了揚手,發(fā)覺有人停在眼前,無力說道:
“我老母親被野狗咬死了,軍爺,不吃太浪費啦,帶走吧……”
說著忽干嚎起來,一滴淚也沒有,馬上的人望著地上一人一狗,怔忪了片刻,卻也什么也沒說,只道了聲謝,帶上去了。
壽春城中,已開始心照不宣殺老弱婦人,來為陸士衡做軍糧。
無一人怨。
然而即便是吃人,也有吃到盡頭的一天。
青灰的城牒銜住一輪血紅落日,墻頭,“陸”字大旗亦同余暉一色,那裹在甲胄中蒼然而堅毅的面容,似乎仍沒有分毫改變。
壽春城中,除了剩下的四百守兵,再無他物。
晏清源執(zhí)鞭馭馬在陣前悠然打著圈,向上看去,嘴角終慢慢浮起一絲絲冷酷笑意,揚鞭直指陸士衡:
“陸將軍,人羹美味否?”
墻頭陸士衡花白眉頭一掀,只冷冷凝視晏清源,此刻,忽張皇失措地跑了上來一親兵:
“將軍,不好了!文欽將軍他,他跟幾個兵丁不知怎的起了口角,文將軍突然被殺啦!文湘將軍帶了一隊人不知所蹤!”
陸士衡眼中猛地一縮,旁邊副將早大驚失色:“他這幾日都嚷嚷要詐降……不好,文湘定是帶人去投奔了晏清源!”
陸士衡輕輕搖了搖頭,靜靜道:“壽春城破,就在今日,”說著轉(zhuǎn)過身來,一一掃過那些餓得兩眼失神,面呈土色的將士,微微一笑,拱了拱雙手:
“諸位與我守城百日,今日死戰(zhàn),陸某人對不住大家了!”
此話一出,眾皆默然,不過轉(zhuǎn)瞬間,人群中忽爆出齊齊一聲:“我等誓與壽春城共存亡!”
震耳欲聾的宣誓聲,猶如一曲忽就奏至高點的樂章,久久沒有結(jié)語,音浪打過來,城下魏軍聽得亦是一凜,晏清源不屑地笑了一聲,有心來了結(jié)似的:
“魏平,準備攻城!”
鼓聲驟起,弩箭如離巢黃蜂,再一次交織出黑壓壓的一片箭雨,對準壽春城頭,攢射過去!
就在梁軍已血肉之軀來承受弩箭強攻之時,一架架云梯快速搭上城頭,晏清源往后退了幾步,不多時,晏九云奔來在他耳畔低語幾句,他笑了一笑,隨即吩咐了下去。
落日紅到極致,映著同樣千瘡百孔血紅的壽春城下。
“世子爺,”那羅延看著層疊尸首不斷掉落,一笑掠過,“壽春一拿下,咱們是不是就要拔營往東南去了?”
晏清源略略頷首,那羅延望著城頭依稀可辨正在苦戰(zhàn)的陸士衡,咂了咂嘴,“內(nèi)人相食,外又無救兵,陸士衡這個人骨頭是夠硬的,可惜不能為世子爺所用!”
說罷見晏清源沒了表情,也不知在想些什么,忽聽他冷不丁冒出一句:
“把陸歸菀給我綁出來,堵上嘴!”
那羅延愣了片刻,小心翼翼問:“世子爺還不死心?。磕潜R靜呢?”
墻頭血肉亂飛,看來梁軍是撐不了多久了,那羅延心想道,見等不來晏清源其他吩咐,忙不迭抬腳去了。
帳內(nèi)歸菀正呆呆抱著雙膝出神,又入定了般,那羅延見她要死不死的模樣,搖了搖頭,走到她眼前,伸手晃了兩晃:
“陸姑娘,得罪了啊!”
說著拿麻繩三兩下便給反捆了,又往口中塞了一團,卻見歸菀動也不動,整個人行尸走肉一樣由著他擺弄了。
那羅延輕哼一聲,心道你和你那爹一點也不一樣哇!怎么總像個死人哩!看她穿的單薄了,尋來晏清源的披風,給罩在外面,便將歸菀?guī)岁嚽啊?
半路竟見媛華忽閃了出來,那羅延一驚,忙四下朝親衛(wèi)吼道:“看著她呀,怎么讓跑了出來!”
一小親衛(wèi),看樣子不過十六七歲模樣,滿臉的稚氣,紅著面辯解:“她,她要解手!總不能在帳子里解吧!”
眼見媛華叫喊著往這邊跑,那羅延臉一沉:“就讓她在帳子里解!帶回去!”嚇得小親衛(wèi)同另一人忙撕拉硬扯將媛華又給弄了進去。
再回首看歸菀,眼角已是碎淚隱隱,那羅延正要帶她走,見前方匆匆趕來一人,大喜道:
“壽春城破了,文湘帶了百十余人先降了大將軍,已經(jīng)給封了官,大將軍親自把陸士衡挑下的馬!正清點他手底那三十六名副將呢,大將軍說,讓把顧媛華也一并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