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隸在馬廄彎腰心不在焉掃著馬糞
——目光總往主營方向瞟。
蘇禮則蹲坐墻根,不知事是否辦妥。
雷豹匆匆前來,二人同時抬眼。
“事已妥,將軍喚你等入帳?!?
趙隸竹帚一丟,拔腿急往營帳去,蘇禮緊隨其后。
掀簾進(jìn)帳,便看到案幾上的金瘡膏,旁邊放著熬好的柴胡。
蘇禮心頭一暖,躬身拱手:
“多謝將軍為舍妹思慮,此前末掾愚鈍,未能體會將軍苦心,還望將軍恕罪?!?
衛(wèi)去病聞抬眼,手腕一揚(yáng),青銅牌落在蘇禮面前,趙隸彎腰去撿
——見上面‘驃騎營私屬’五字,鑿的很深,似還有焦痕。
去病的聲音沙啞,語氣壓怒:
“侯府見她不省人事,又恐染時疫,才肯減價,兩匹劣馬加一匹好馬換的,我讓刻者鑿了半宿
——‘驃騎營私屬’這五個字,比‘病奴’少挨幾何白眼,你等該懂?!?
他忽起身盯著二人,眼底泛著紅
“瞧彼等干的好事!她如今似牲口一樣被人挑揀!”
趙隸捧著青銅牌,愧疚于心。
蘇禮斟酌開口:
“將軍,方才讓雷豹安排趙君兒傳時疫之事,是末長擅作主張…”
“本將不管過程。”
他抬手打斷,語氣冷硬:
“彼等把她逼到這步田地,擔(dān)責(zé)本應(yīng)該。本將只要河西大捷,她脫籍之事,本將自有計較。記住
——攣鞮的話,聽三分。彼等該瞞的是旁人,不是本將?!?
后又補(bǔ)了句:
“戰(zhàn)時軍中你二人掌文書、管馬政,且我斡旋,拒婚連坐暫免。日后彼等照料她,便以‘兄長照拂’的名義
——堵上營里的閑碎語。退下。”
二人齊聲回知,退出后,蘇禮提著藥包、趙隸攥著青銅牌去看玉兒,見她靠在席上眼神發(fā)怔。
趙隸蹲下身讓她先養(yǎng)好身子,攢著力氣應(yīng)對戰(zhàn)事,她不必再回侯府,如今已是將軍的私屬。
蘇禮則說脫籍之事會再想計策,她不必嫁張柏,二人還有營中事要處置,不打擾她歇息。
蘇玉接過趙隸遞來的藥碗服下后,突然開口,稱自己不恨彼等,只怨世道、逼嫁與身不由己,拿起青銅牌質(zhì)疑:
“做將軍的‘奴’和侯府的‘奴’有何區(qū)別?換個主子,換個牌,便不是奴嗎?”
蘇玉把牌子放在一旁,背對他們躺下,聲音疏離:
“兄長不必掛心,我自會將養(yǎng)好身子,以后無事,不必再來,各自的路,各自奔?!?
趙隸無辯解,此番話比打罵更傷人,更讓他愧疚。
二人同退出帳。
蘇禮側(cè)頭看了眼趙隸緊繃的側(cè)臉,抬手輕拍他肩:
“你先回馬廄吧,她心里的結(jié),非一朝一夕能解,急不得。”
趙隸未發(fā)一,轉(zhuǎn)身而去。
蘇禮立帳簾外,忽憶蘇玉兩次大病
——昔年直呼陛下名,此番囈語似預(yù)知其事,非病糊涂。歸程念及,自那次病后,她性情驟變,竟不知連坐規(guī)矩,初疑邪祟,后無他異才罷。
回文書帳,見輿圖“河西”二字,憶她昔“另辟蹊徑”,恰合衛(wèi)去病繞敵突襲、今擬直插匈奴牧地之策。
蘇禮摔筆心沉:
從前她怕則躲身后,今敢拒婚,緊張時戳食指亦罕見,不禁暗疑
——她是否真為蘇玉?
...
蘇禮常探蘇玉,見她傷愈理醫(yī)帳事,雖存幼時舊習(xí)卻總覺反常。
因‘鬼魅附身’是漢民大忌,無憑無據(jù)不敢深想,恐泄事招‘妖惑眾’罪,只得暗察。
偶聞醫(yī)工閑聊,蘇玉屢勸裴醫(yī)令增傷兵帳、囤藥材遭斥,仍執(zhí)意為之。
蘇禮查營無妥,心疑更甚。
趙隸送藥屢被拒-->>,二人在馬廄因蘇玉事爭執(zhí),趙隸失手撒馬料于蘇禮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