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皎面上多了點糾結(jié)和難過,她應(yīng)了聲,卻像是忍不住似的,趴在晏含英榻邊小聲問:“大人,大夫是不是說您快不行了?”
晏含英:“……”
“沒事的大人,”月皎輕聲啜泣起來,“我都知曉了,大人,我一定好好置辦您的后事,您一路走好?!?
話未說完,晏含英轉(zhuǎn)頭給了她一拳,不輕不重,懵逼不傷腦。
月皎呆愣了一會兒,晏含英慍怒道:“咒誰早死,莫要多想,切記不得告知江今棠。”
晏含英又咳了兩聲,將人打發(fā)了,躺在榻上出神。
他已經(jīng)有了主意,留在府中坐以待斃自然是不成的,他從來就不是將自己的命放在別人手中掌控的性子,在這一點上他和原主近乎相似,因而這五年來晏含英雖不懂朝政之事,慢慢掌權(quán)走到如今,也并不是完全依仗原主打下的根基。
他不可能坐以待斃,他原本便不是這個世界的人,也不是什么掌印大人,對原主的執(zhí)念和貪欲沒什么太大的感觸,他不想要皇權(quán),也不想要權(quán)勢。
一開始來到這里便是覺得既來之則安之,先按著原主的想法掌控著朝政,他和小皇帝接觸過,小皇帝雖然年幼,卻是真心喜歡晏含英的。
晏含英找了原主留下的信件,看過那些議謀之,心里也清楚晏含英對小皇帝也沒太多壞心,似乎只是想要權(quán)要勢。
只是太皇太后逼得緊,曾經(jīng)為爭權(quán)兩人算是同盟過一段時日,到如今又各自鼎立互相掣肘,更多的時候晏含英都在忙于照管小皇帝和對付太皇太后的明敲暗打。
除此之外,晏含英也沒什么別的想做的事了。
后來養(yǎng)大了江今棠,覺得讓江今棠謀個一官半職也不錯。
他倒真是將自己徹底融入到了這個世界里,想著安定平和,誰料到還有這突如其來的事情。
晏含英還不打算早死,他不知道自己死了以后會去哪,總覺得系統(tǒng)也不太靠譜,還是得想個辦法活下來。
實在不成,便只能半道死遁,潤出京城,躲得遠遠的,再也不牽扯他們主角反派之間的爭端。
晏含英打算得明明白白,又過了片刻,江今棠牽著狗從府外回來了,一路牽著進了晏含英的院子。
他將狗繩交到門外小廝手中,一邊脫著肩上大氅,將其交給侍女青蕪,順口問:“月皎匆匆忙忙出府去了,這是要做什么?”
他一回來,晏含英難免又覺得緊張。
其實心中有了決斷之后也便不似一開始那么慌亂了,但多少還是憂心自己哪句話說錯,或者什么事做錯,一下惹得反派黑化。
他發(fā)覺自己沒辦法再正視面前這個自己親手帶大的孩子,尤其是好感度不上不下的真相浮出水面的時候,更覺細思極恐。
晏含英頭皮發(fā)麻,半晌沒應(yīng)聲,江今棠也沒多想,只靠近了床榻微微彎著身將晏含英仔細看了看,道:“臉色還是那樣糟糕,興許是藥效還未上來?!?
頓了頓,他又說:“今晨首輔大人求見,我將其攔在了府外并未放入,問了幾句首輔大人含糊其辭也不肯說明來意,我想著或許并非什么大事,于是便將他打發(fā)走了。”
說完,江今棠又小心翼翼蹲下身看著晏含英,像是犯了錯的孩子似的,可憐巴巴試探著問:“師父,今棠這樣做可否錯了?”
晏含英哪還有心思處置胥應(yīng)春的事,如今只想先安頓好了自己的去路,別真的死在江今棠手中才是要緊。
不過見江今棠這幅賣乖討?yīng)劦哪樱毯⑽疵庥钟行┬能?,下意識想像從前那般摸一摸他的腦袋。
可剛抬了手,恐懼迫使他停下了動作。
江今棠茫然而無知,只察覺到晏含英的猶豫,于是便主動湊過腦袋,在他掌心蹭了一下。
像只小狗似的。
晏含英心里五味雜陳,他閉了閉眼,強忍住再摸一把的欲望,淡聲道:“你做得沒錯,閑來無事找上門必定沒什么好事,先叫人盯著首輔的下一步動作,有任何異常都先同我說。”
江今棠應(yīng)下來,糾結(jié)片刻,又說:“秋冬天寒,如今又是大雪,師父本就身子不好,現(xiàn)下又臥病在床,還是不要太操勞于政事,若是可以,今棠可為師父分擔些許?!?
晏含英下意識想說他不好好讀書想著打工做什么,話到口邊又是一轉(zhuǎn),心里登時如明鏡一般,心想,江今棠這是要架空他的勢力了么?
先自小事做起,慢慢將權(quán)勢掌控在自己手中,這不便是晏-->>含英從前對待小皇帝的手段么。
晏含英將話頭咽下去,又覺得這樣也好。
原本政事便繁忙,待江今棠忙起來,自己便能找機會遁走。
于是晏含英道:“這樣也好?!?
江今棠臉上浮現(xiàn)出清純漂亮的笑容,語氣也有些輕快,“能幫到師父便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