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章
鉆心疼痛從指根蔓延,孟澗感覺有什么比弓箭更痛的東西扎進了心里。
他陰沉一張臉,倒抽冷氣咬緊后槽牙,一邊捂住血流不止的手指,一邊緊急從暸望塔撤下。
后方操控室立刻跟進掩護,將投石機甲調頭,把火力集中到了炮樓方向。
裴周馭身形迅速,撐著殘破磚墻,翻身騰空,一把抓住降落繩后極速下墜。
在他落地的同一時間,炮樓被投石擊中。
“轟”一聲巨響,碎裂的磚塊暴沖而起,火藥裹挾沖擊力,以致命的痛感射向四面八方。
裴周馭躲閃迅速,但仍被幾塊碎石擊中,他逃亡一夜的襤褸衣衫在火浪中破滅,胳膊、后背被灼燒。
幾道深紅張開血盆大口,鮮血像瀑布斷了崖一樣噴涌失控。
過于慘重的出血量引起周邊注意,一位騎兵像是聞到血腥味的狗,目露兇光激動奔來———這是裴周馭!
眼前這個受了重傷的人是裴周馭!大名鼎鼎的天才指揮官,如果被一位小小騎兵斬于馬下,那么……
騎兵揮鞭的力度更重,恨不得胯下戰(zhàn)馬展翅,在第一時間奪下人頭。
他只顧沖鋒,完全沒給自己勒馬懸停的后路,電光火石間,一枚箭矢破風而來。
嗖———
裹挾著化學藥物的箭頭射中他左肩,騎兵錯過掌控戰(zhàn)馬的時機,眼睜睜看著戰(zhàn)馬馱著自己往前沖。
他被箭頭貫穿的肩膀開始發(fā)烏,彭庭獻在箭槽設計了液流管,里面裝滿毒素。
藍儀云在八監(jiān)的所有生化武器,對外界都是慘無人道的致命一擊。
戰(zhàn)馬嘶鳴,失控下一頭撞進了炮樓廢墟,騎兵麻痹的胳膊瞬間脫落,血肉橫飛,隨著亂石一齊陷入蘑菇云。
支離破碎的身體組織飛滿各處,人像化成了血霧,在混亂和硝煙彌漫的戰(zhàn)場上揚灑生命最后一幕。
藍擎發(fā)現(xiàn)這邊情況不對,暸望塔上沒有孟澗身影,他“朝思暮想”的裴周馭卻現(xiàn)身在那里。
操控室失去孟澗指揮,眼看裴周馭手上也多了件聞所未聞的武器。
只一秒,撤退哨音響徹,像只壓著怒的雄鷹徘徊在天際,張開龐大羽翼,保護士兵們緊急撤退。
刀疤一腳踹開了擋在自己面前的敵軍,他臉上被刮花了口子,血流得到處都是,但當阻礙視線的敵軍閃開,他看到百米之外的裴周馭時。
剎那間,身上每一處刀傷都凝固了。
裴周馭比他更失去人樣,只靠五官已經徹底辨認不出他的臉,肉眼可見的地方全部掛滿了血。有的是昨夜在敵軍追殺下留的傷,有的是炮樓灼傷、還有石塊爆炸沖擊。
剛剛一波接一波生死瞬間,裴周馭衣衫俱損,人還能站在那里,已是戰(zhàn)場上最大的奇跡。
刀疤本能地想沖上去,獨眼卻比他更快一步。
他冒著生命危險閃躲投石,在流星不斷的火海里狂奔,一把跪地拉住裴周馭,掩護他撤離火力重攻區(qū)。
刀疤看到裴周馭那把長弩是綁在胳膊上的,在頻繁爆炸中,他隨時有脫力的危險,像死死護住一件珍寶,將自己保命的壓箱底和身體緊纏在一起。
不斷有士兵沖上去支援,刀疤緊隨其后,一群人在后面火力輸出,另一群人擁上去掩護。
藍擎的機甲也護著士兵們撤退,同時不斷投石,留下戰(zhàn)火未息的示威。
“你怎么樣裴將軍,沒事吧,能不能睜眼。”
“止血繃帶!繃帶!不夠!全都拿來啊快點,快點!”
“這兒也有傷,石塊卡在肉里了,軍醫(yī)在哪里??!支援啊——!”
臨時搭建的營帳中,場面無比混亂,僅有的幾位軍醫(yī)忙得不可開交,久久散不開的火藥味和血腥交織,呻吟、慘叫、瀕死前顫顫巍巍的哭泣。
前線真正的殘酷,比第一監(jiān)區(qū)有過之無不及。
裴周馭抓著長弩的手收縮了一下,粗糲的指根發(fā)抖,像是神志朦朧,但仍下意識確認懷里還護著這件武器。
他渙散中看到一位軍醫(yī)趕來,身上卻印著雇傭兵的字樣,這人身材瘦弱,只是以醫(yī)療后勤的身份留在這里。
視線恍然清晰了一瞬,裴周馭瞳孔驟縮,用盡全力猛然一下子把自己撐起來。
他眼中充斥肅殺之意,鷹一樣的目光燃燒炬火,氣場森寒,周圍人都被嚇了一跳。
獨眼第一時間追問他怎么了,裴周馭不語,但被他盯住的軍醫(yī)卻心中明了,他停下腳步,抿著嘴一點點低頭。
懷著五味雜陳的心情,他看向自己胸口掛墜。
這正是裴周馭視線落腳的地方。
十年前,裴周馭親手賜予他父親這枚掛墜,打了一輩子仗的父親選擇將生命結束在帕森門前,為了營救自己心中神圣的將軍,甘愿忍受身體碳化,在電網中被燒得焦黑,尸骨無存。
正因這件信物保存完好,所以,他替父親站在了這里。
“久違了,裴將軍?!?
……
叮鈴鈴——叮鈴鈴———
監(jiān)獄長辦公室的電話響動,藍儀云悠哉地從椅子上轉了個身,面朝彭庭獻,笑著挑一下眉-->>:“接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