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舒和伊娃邊說邊走,漸漸離開了那名男子的視線范圍。男子轉(zhuǎn)過頭看著楊舒的倩影,感到異常孤單,這孤單是從楊舒身上得來的還是男子看到美麗的人物從自己身邊漸行漸遠的原故,連男子自己也一時之間無法分辨。溫雅雅彷彿從他的手里溜走了,像瑰麗的藍寶石慢慢沉入時間的流沙之中,一去不回。轉(zhuǎn)過身來,重又回到這張名叫《海岸》的作品前面,回想起溫雅雅的背影,她的肩膀,她的側(cè)臉,她的冷淡,在男子的心底深處產(chǎn)生出一種近乎依戀的情緒,留在腦海中一個深邃的烙印。
男子后來離開了巴黎,回到香港工作。偶然會在人群里試圖捕捉楊舒的身影,卻總是落空。日復一日,年復一年,就這樣過了六年。來到了二十一世紀,才突然感到世紀末的情懷不可遺忘。結(jié)果他和友人在香港某藝術(shù)展覽館籌備并舉行了一個主題為《世紀末情緒》的畫展。開幕當天正是男子的三十歲生日,和友人一起預祝畫展成功之外,還幫他在會場慶祝生日。當天他很高興,因為一直反對他從事油畫創(chuàng)作的父親也來看他的畫展,雖然父親沒說甚么,沒有稱贊也沒有貶抑,只流露著一副毫不在乎的神情。雖然是這樣,但是他留意到父親在看他的畫時曾輕輕地點了一下頭。這個淡然不起眼的小動作,讓他終于感受到自己這么多年來的努力是沒有白費的。
但當他看著父親的小動作的同時,卻突然發(fā)現(xiàn)站在父親不遠處,有一個熟悉的身影站在他其中一張作品前。那張作品叫作《倩影》。畫中有一個溫雅雅正站在一片洶涌的大海面前,長發(fā)正被海風吹亂,但畫中溫雅雅的背影卻異常的優(yōu)美,在她身上找尋到孤單的美,優(yōu)雅純粹,脫俗出塵。那個背影曾經(jīng)觸動過很多人的心,也有人曾出高價收購,但男子無論是任何人出任何價錢都不賣。他舍不得,因為這張畫在他心中留有一個地位,也有著一份可遇不可求的感情。
男人默默地走近那身影的背后,那身影的主人正專注地看著那張迷人的畫作,一動不動,彷彿在沉思一樣。男人內(nèi)心充滿無以傳的激動,他努力的壓抑著,但在腦海中一幅又一幅熟悉的畫面呈現(xiàn)在眼前。那個熟悉的背影,那雙如翅膀一樣脆弱的肩膀,那個側(cè)臉,一一和記憶交疊。
女人的小頭顱輕輕地往左擺了一下,似是故意,又象是無意。但不知怎的,就是這個小動作,讓男人確定,就是當年在法國遇見的女子。
“hi!真巧!”楊舒輕輕地回頭,這個動作曾幾何時在他面前曾出現(xiàn)過也消失過,不過楊舒這一次不再冷淡,而是換來一副不解的表情。呆滯了半分鐘,她的眼神正告訴男子,她在腦海中努力尋找著有關(guān)這男子的一切。“請問……我認識你嗎?”她用標準的廣東話回答男子。本來抱著臂膀的左手卻輕描淡寫地拿著胸前的墜子在把玩著,嘴角似笑非笑,一臉惶惑,但她一點也沒變,但多了一份只屬于女人的神韻?!澳愫?,我叫周正雄。這張畫是我所畫的,你記得你有看過類似的海岸嗎?”這象是試探,也象是暗示。“有,好像有看過。在我朋友的畫展里……不過……沒有這個女的。這女的是你的情人嗎?畫得很迷人很有感覺?!睏钍娑Y貌地向正雄微笑,又不經(jīng)意地帶著調(diào)笑的語氣。正雄看著楊舒的臉無以對,他感覺到耳朵一陣燙熱,因為他本想告訴楊舒,畫中女子正是他期盼多年的,卻偏偏在這一剎那站在面前的她,沒預料她這樣一說,正雄立刻變得不知說甚么好。一起站在畫作面前良久無,卻是正雄期待已久的一刻。
正雄既緊張又激動,卻努力地壓制自己,尋找別的話題,說道:“……朋友的畫展……你朋友叫做伊娃嗎?我好像有聽過人家說我這張畫作像她畫的那張叫《海岸》的油畫?!睏钍婺樕系奈⑿ν蝗煌噬珵橐环N淡淡的哀傷,眼神像看著遠方而不是看著正雄,一雙眼睛水靈剔透,但找不到內(nèi)容,楊舒忽然轉(zhuǎn)頭看著《倩影》變得沉默。沒有回答,連呼吸都變得沉重。正雄垂下頭來疑惑地回想到底自己說錯甚么,讓眼前的楊舒突然哀傷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