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念汐微微點了點腦袋,忽然又想起來一事,頓時睜大了眸子,聲音也緊張起來:“石虎怎么樣?巡防兵和邊境軍傷亡了多少人?”
“石虎受了傷,但所幸得救及時,性命無礙,現(xiàn)在秋月在照顧他,你不用擔(dān)心,”裴鐸輕拍了拍她的腦袋,低聲道,“媳婦兒,既然有戰(zhàn)爭,就有傷亡,你別操心這個了……”
他含糊了過去,姜念汐知道他是好意,便瞇起眸子沒再追問。
在他懷中睡得踏實,不過姜念汐時而還會清醒過來,嘟囔一句:“少筠的身份……你不要告訴別人,他是皇子?!?
“媳婦兒,我知道,你剛才告訴我一遍了,安心睡吧……”
“阿兄是少筠的親舅舅……”
裴鐸的胸膛震動了幾下,笑聲悶悶傳來。
“那可真是差了輩分了,你以后也得管沈瑾喊舅舅……”
姜念汐抬了抬眼皮,嘀咕道:“裴少爺,你的關(guān)注點可真奇怪,你不也得喊阿兄舅舅嗎?”
裴鐸:“……”
~~~~
京都,坤怡宮。
冬日的余暉蒼白薄弱,在青石磚上落下一圈清冷的光暈。
張皇后怔怔地盯著墻角殘留的積雪,手中的藥杵良久未動一下。
最近,她的睡眠越發(fā)不穩(wěn),時而會憶起早逝的先太子,他年紀(jì)雖小,卻那么乖巧聰慧,懂事體貼。
她喜歡欣賞雪景。
有一次,冬日下的雪很少,只覆在地上薄薄一層,先太子團(tuán)了個雪球,一路小跑到她的殿中,仰著小臉,笑著道:“母后,快看,我把雪給你帶回來了……”
檐下烏鳥撲棱棱揮著翅膀飛過,留下一串響亮怪異的叫聲。
張皇后驀然回過神來,才發(fā)現(xiàn)罐中的藥汁幾乎凍成了寒冰。
云珠捧了暖爐過來,輕聲道:“皇后娘娘,廊下太冷了,去殿里歇息吧?!?
張皇后輕輕點了點頭。
她起身,問道:“陳嬤嬤呢?”
“陳嬤嬤去浣衣局了,一會兒便回來,”大宮女?dāng)v住張皇后的手,輕聲道,“她在宮里呆得久了,總想為娘娘做點什么,如今游神醫(yī)還未回京,咱們一時半刻也打探不到什么消息……”
話音未落,外邊傳來了一陣急促的腳步聲。
永淳帝身邊伺候的小太監(jiān)急匆匆走近殿里,行完禮,恭聲道:“皇后娘娘,皇上想和您說說話……”
張皇后頓住腳步,臉上沒有一絲表情變化。
她冷冷吐出幾個字:“請公公轉(zhuǎn)告皇上,本宮身體不適,今晚不能前去……”
小太監(jiān)聽完,一張臉急得發(fā)紅,道:“皇后娘娘,奴才已經(jīng)請了您幾次了,皇上……皇上他是真的想見您……”
云珠對他使了個眼色,示意他去外面候著。
待張皇后緩步走近殿內(nèi),云珠為她取下斗篷,勸道:“娘娘,皇上想見您,一定有許多話想對您說,您就去看他一眼吧……”
張皇后聞,臉色依舊清冷沉默,只是唇幾乎抿成了一條直線。
“皇后娘娘,奴婢聽說,皇上近些日子,病情愈發(fā)嚴(yán)重,連飯食都未怎么用過,您……”
張皇后緩緩看了她一眼,默了一會兒,頷首道:“既然這樣,本宮便去趟廣華殿吧。”
~~~
暮色沉沉,廣華殿四角半人多高的纏枝落地銅燈已經(jīng)撥亮燭火,發(fā)出幽亮跳躍的蒼白光線。
殿內(nèi)靜默無聲,惟有偶爾幾聲重咳粗喘的聲音傳來。
張皇后揮退服侍的宮人,緩步走到了殿內(nèi)的床榻旁。
明黃床帳半掩,病體未愈的永淳帝半靠在床頭,喉中發(fā)出幾聲急促的喘息。
他雙眼緊閉,眉頭幾乎擰成了一團(tuán)。
聽到細(xì)微的腳步聲,他緩緩睜開了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