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搓著雙手,低聲下氣道:“兩位老爺,我們家今年田地收成不好,交完糧稅,連余糧都沒有了,實在沒有錢了,請兩位老爺寬限幾日。”
窩瓜臉下了馬,揚起鞭子往前頭指了指:“員外老爺耐心有限,一天也等不了了!你這個孩子,能抵十兩銀子,今日就跟我走吧!”
說完,窩瓜臉大步向前走去,拽住站在不遠處抹淚的孩子,拎著衣領(lǐng)走了過來。
“回去寫字畫押,你的欠銀就清賬了,在這里淌眼抹淚有什么用,欠賬還錢,天經(jīng)地義,沒人會可憐你們……”
話音未落,一枚薄刃忽地從他手腕旁擦過。
窩瓜臉疼地大喊一聲,立刻松開了手。
低頭一看,殷紅的鮮血已經(jīng)滲出來,瞬間浸濕了衣袖。
窩瓜臉緊攥住手腕,還沒搞清楚是怎么回事,再抬頭時,眼前已經(jīng)多了一對少男少女。
“找死啊你們!”窩瓜臉疼的面部扭曲,咬牙切齒道,“多管閑事是不是?”
姜少筠抽出腰間的佩劍,劍眉微凝,冷冷指著他,道:“誰說沒有人會可憐他們?我不會允許你為非作歹的!”
東方玥一唱一和,道:“少筠哥哥說得對!我們今天就要伸張正義!”
兩人衣飾氣質(zhì)不凡,像是富戶人家的孩子,況且還會功夫,窩瓜臉不敢小瞧了他們。
他眼珠子轉(zhuǎn)了轉(zhuǎn),決定退而求其次。
“那你們把銀子替他們還了!還有打傷我的醫(yī)藥費!我拿了銀子就走,絕不會再糾纏!”
東方玥從腰間摸出一錠銀子來,隨手拋過去。
“快走,以后別讓我遇到你欺侮人,不然下次就不是這么簡單了!”
窩瓜臉撿了地上的銀子,放了幾句狠話,轉(zhuǎn)身上馬便走了。
他一離開,那家人便忙不迭地給兩人磕頭道謝。
東方玥頗不自在別人這樣磕頭,忙制止了他們,問:“你們的田地收成不好,所以家里沒有銀子?”
男人點了點頭,道:“我們家里只有幾畝薄田,以往還能勉強糊口,今年每畝交完六斗糧稅,剩余的口糧還未過完秋天就已經(jīng)吃完,只好問員外老爺家借些銀子度日。”
東方玥疑惑地看了眼姜少筠,小聲道:“少筠哥哥,什么是六斗糧稅?”
今年朝廷糧稅翻倍的事,周太傅已經(jīng)借講解時策之時同他說過。
姜少筠雖然懂得其中一二,但親眼看到農(nóng)人一家因為幾斗糧而被人威脅賣孩子的事,還是感到非常震驚。
“大周內(nèi),但凡是農(nóng)人都要交的糧稅?!?
姜少筠簡意賅道。
東方玥隨口問:“農(nóng)人要交?那其他人要不要交?”
姜少筠默然一會兒,溫聲道:“玥兒,回去我給你講。”
說完,他轉(zhuǎn)首看向那家人,道:“欠銀的事如今已經(jīng)了了,你們以后打算怎么辦?”
男人低下頭,道:“現(xiàn)在還未過冬,家里的糧食都沒了,我們不能再呆在這里了。好在南地還有一家遠方親戚,我們要去投奔?!?
東方玥不由道:“可是,你們沒有盤纏,在路上怎么吃飯,怎么住宿?”
男孩從扛著的小包袱里摸出一只木碗,小聲道:“我們可以一路討飯過去,只要有好心人給口吃的就行?!?
東方玥震驚地看著那只破舊的木碗,一時不知道該怎么說。
姜少筠摸了摸男孩的腦袋,把自己腰間的荷包解下塞到他手里,溫聲道:“這些銀子足夠你們路上用了。小弟弟,你不用擔(dān)心,這世上還有很多好心人,等你長大以后,要做一個頂天立地的男子漢,保護你的家人不再受欺負(fù)?!?
男孩握著荷包,眼中噙著淚花,狠狠點了點頭。
東方玥的銀子已經(jīng)沒了。
她從袖袋中抽出一枚令牌來,遞到女子的手中,道:“姨姨,這是東方糧鋪的牌子,在各地都有分鋪。你們?nèi)绻ヤ佔永镔I口糧,用這枚牌子,價錢會便宜許多?!?
待一家人走遠,兩人才收回視線。
東方玥悶悶不樂地上了馬,大為不解:“少筠哥哥,為什么農(nóng)人會這么可憐?他們有很多人都是這樣的嗎?”
姜少筠望了望遠處。
傍晚的余暉在天際涂上一抹晦暗不明的暗藍,天際之下,深秋季節(jié)的農(nóng)田里,是一望無際的干涸與沉默。
“有很多,也許以后會更多,如果沒有人改變這一切的話,”姜少筠收回視線,思忖了一會兒,道,“玥兒,但是有一個地方不會有這樣的情況?!?
“哪里?”
“境州,我姐和姐夫呆的地方。”
他沉聲道。
第91章-->>
聽話,你的安全比什么都重要。
境州府衙后院。
裴鐸的書房中,
燈火徹夜未熄。
衛(wèi)柘、冷楓、雷四圍坐在桌案旁,臉色十分凝重。
桌案上放著一塊幾乎占據(jù)整個桌面的沙盤。
凌塵指了指西側(cè)的位置,沉聲道:“烏黎部簡直不費一兵一卒便將有落部收服,
而且故意封鎖消息,才使得大周幾乎對這件事一無所知?!?
如果不是他從與自己朋友做生意的西番人那里套來只片語,恐怕他們依然毫不知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