法事重又開始,這次上場的兩人都是急性子,走的比李老爺子還快。年輕人嘛,爭強斗勝,難免的。
卻不成想李老爺子也變換了步形,忽快忽慢,轉(zhuǎn)身回頭更加難以揣測。往往是要往前走的當頭,他突然轉(zhuǎn)身;走到頭要轉(zhuǎn)身了,他又往旁邊偏去。
跟在后面的倆人更加狼狽,幾乎纏成了一團。
忽然李老爺子一個急轉(zhuǎn)身往旁邊躲,這倆郎舅反應不及時,直通通向前撲去。“噗通”一聲跌成一堆,成了兩個滾地葫蘆。
“哈哈!”哄堂大笑聲幾乎沖破房頂,眾人拍手鼓掌、彎腰跺腳者皆有之。
“叫你倆逞能,叫你倆得瑟,這回栽跟頭了吧?!?
“還瞧不起別個,你倆活該!”
“也不看看是誰在做法事,李老先生豈是這般容易就能難住的?!?
靈堂里的哄笑聲撓得外面的人越發(fā)心癢癢,可又擠不進去。好在渡橋的桌子此時已無用處,正好搬來墊腳,站在桌上一覽無余。
這場笑鬧過后今天晚上的法事全部結(jié)束,此時已是子時末。本村的和鄰村的打著哈欠往家走,抱上孩子扛著板凳,三三兩兩聚作一堆。
剛才的一幕著實添加了無數(shù)樂子,人們?nèi)栽诮蚪驑返溃﹃剃?。可以想見的,接下來的?shù)日乃至數(shù)月,這場笑料會以風吹落葉的速度掃過方圓十里的每一個角落,給貧瘠乏味的鄉(xiāng)下生活增添數(shù)不清的笑聲和打趣。
忙碌了一夜的道士們先去歇息,尤其是李老爺子,今天晚上可是出了大力,幾乎主持全場。叢其感激連連,跟在他身后作揖道謝,送他老人家回房休息。
親眷中的年輕人這個晚上是不睡的,需要通宵達旦守靈,陪伴他們親人最后一個晚上。干坐著也無趣,仍是湊成一堆閑聊打發(fā)時間,出了糗的兩人更是被重點打趣的對象。
不論誰看見他倆,要么手指著笑得肚子疼,要么拍打桌子,“噢噢”的叫,窘得倆郎舅恨不得挖個地洞鉆進去。
這般渾渾噩噩到天亮,即便是年輕人也是頭暈腦脹,兩眼發(fā)暈,趁著天還沒大亮趴在桌上瞇一覺。
待李老爺子收拾妥當后卜出吉時,大伙準備準備該出殯了。
要不說村里人死乞白賴求著李老爺子主持喪事呢,他老人家別說當兩個人用,就是當十個也是夠的。如不然又是打喪鼓、陰陽先生、風水先生的,請來一個李老爺子,省卻多少事。
六太爺?shù)沼H的兩個七、八歲孫兒頭戴紅孝帽,身穿白孝衣,被抱上棺木坐著,面前放一麻袋。十六個戴白孝帽、精壯的杠夫矮下身子候在棺木兩側(cè),隨時聽從指令。
這十六個杠夫不能是本家的,必須是別家姓,村里人都是相互幫襯。
一切準備妥當后,長子在喪架前“摔盆”,靈前祭奠燒紙所用的瓦盆摔得粉碎。隨著執(zhí)事人一聲大喊:“起靈!”杠夫們應和一聲號子“起!”棺木緩緩抬起。
一時鼓樂聲大作,鞭炮齊鳴,李老爺子執(zhí)桃木劍在前“開路”。
一條長長的白布,系在喪架兩邊,形成長形圓圈。長子披麻戴孝雙手捧靈牌,次子打幡在前,其余親屬手持裹著白紙的“哀杖”,圍在其中,無數(shù)鄉(xiāng)鄰落在外側(cè),隨著杠夫吆喝,緩緩前行。
出了六太爺家的大門,棺木往西而去,路過旁姓人家門口時,主家早已搬出一條板凳,其上放一香爐,香爐里插了三炷香。棺木一經(jīng)過,主家拿起香爐推倒條凳,孝子下跪答禮。
若是本家姓的門口,則又多了一項議程,曰“架高馬”。即杠夫們在此停靈片刻,本家人端來事先沖好的紅糖水及布匹,杠夫們一口喝盡,布匹裝入棺木上放置的麻袋內(nèi)。