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到半路碰到小跑過來的叢三老爺,忙走到板車另一邊也扶著稻谷往前推。
叢孝揮舞鞭子抽了一把水牛,“啾”,牛蹄加快步子往前奔跑,它也知曉氣氛不同往日,不敢像以前那般慢吞吞挪動步子。
到家時黃豆大的雨點子已打了下來,落在地上濺出塵土,空氣里滿是泥土夾帶水汽特有的腥味。父子倆停穩(wěn)板車往下卸稻谷,仍是稻穗朝里稻桿朝外堆成方形。
壟上不少人家都在搶收門前場地上晾曬的稻谷,人人恨不得多長出兩雙手來鏟谷子,老人、小孩跑得飛起。
杏娘看一眼不遠處叢二老爺?shù)募议T口,場地上還敞著大半的金黃色谷子,“我先去二伯父家?guī)兔?,你摞好谷子也過來?!背腥藖G下一句話,不等他應(yīng)聲,她轉(zhuǎn)身又沖入雨幕。
跑近了搶過叢鳳手里的木锨,一鍬一鍬往籮筐鏟稻谷,女孩手里一空,忙撿起一旁的簸箕往里扒。
叢孝父子倆碼好稻谷,又在最上面蓋了一層草席,忙完后也往這邊跑來。
叢二奶奶小腳使不上力,拉著裝滿稻谷的籮筐往家門口拖,父子兩個趕忙接手使力抬起來疾走。不一時又沖過來兩、三個人影,竹掃帚、木鍬、簸箕交相輝映,漫天的塵霧飄揚又被雨水打濕落下來。
雨越發(fā)大了,成片往下砸,狂風(fēng)呼嘯,電閃雷鳴,谷子已然濕透連同泥巴被鏟入籮筐。眾人被雨沖刷得睜不開眼睛,滿頭滿臉的雨水,沉重的濕衣物牢牢貼在身上。
最后一鏟谷子倒進框里,眾人拿起工具沖進二奶奶家,此時方有空大喘氣。
叢其“呸”一口吐掉嘴里的土沫,雙手叉腰望著外頭,“這個賊老天,說下就下,連給人喘個氣的功夫都沒有。”
叢家老四接口:“可不是,從太陽當(dāng)空到雨落下來,剛過一刻鐘吧,幸虧谷子都搶進來了,否則給這大雨一沖全流河里去。我們家說不得就要勒緊褲腰帶過日子,今天多謝大伙幫忙?!?
叢其擺手,“咱倆家墻挨著墻,不幫你家?guī)驼l家?!?
叢二奶奶一手提涼茶一手抱一摞碗過來,“勞煩大伙了,都來喝碗涼茶,坐下歇息一會?!?
杏娘用布巾擦臉、脖子,擦完遞給叢孝,“二伯娘,您別忙活了,我們這就回家去?!?
“怎不多坐一會,雨下得這般大,還是躲會兒雨吧!”
叢三老爺喝完水,把碗擱在桌上,交代二嫂:“這雨眼看著一時半會的停不了,我們就不耽擱了。你們家的谷子都淋了雨,現(xiàn)下也沒法曬。我看不如攤開晾在堂屋里,免得夜里發(fā)了熱冒芽,您自個考量一下,我們就先回去了?!?
他二哥就是個典型的書呆子,四體不勤五谷不分的,跟他說了也是白說,還不如這個二嫂能擔(dān)事。
眾人說了幾句話,紛紛沖進雨幕往家跑,左右衣物已經(jīng)濕透,不如一口氣跑回家洗澡換衣裳。
等杏娘換了干凈衣裳坐在堂屋里擦頭發(fā)時,屋外仍是傾盆大雨,嘩啦啦往下潑,絲毫沒有緩減的跡象。
屋子里漆黑一片,仿佛到了晚上,好似要點了油燈才看得清人臉。不時有閃電拉出一條亮光,照亮堂屋的一個角落。
頭發(fā)擦得半干在頭頂挽一個松松的發(fā)髻,杏娘去灶房看晚上要炒的菜。許是知道今天能割完稻谷,陳氏晚上準備的菜還挺多。
半個老南瓜、一碗小雜魚、一條大白刁,加上壇子里的幾樣菜,足夠做一桌豐盛的晚飯,正好慶祝谷子豐收。
杏娘挽起袖子給老南瓜削皮,今年南瓜結(jié)得多,口感甜糯細膩,用本地的話說就是吃起來很面,就是不好削皮?;涣锴镉植缓米ゾo,厚實的皮緊繃繃的。
把洗干凈的南瓜切成塊放入灶后的小陶罐,米也淘洗干凈倒進大鐵鍋,添上水,喊大女兒:“青葉,幫娘過來燒火煮飯?!?
“哎,好?!碧梦輦鱽怼暗诺拧钡哪_步聲。
杏娘拎起大白刁刮魚鱗魚鰓破肚,清洗干凈切成塊裝盤備用。
小雜魚處理起來比較麻煩,都是小指頭長短,用大拇指刮掉魚鱗,捏破魚鰓擠出內(nèi)臟。一小碗魚弄完,腰酸背痛,骨頭都麻了。
青葉算是燒飯的老手,開始用草把子接連不斷的大火燒,鍋里的水半干時轉(zhuǎn)小火慢慢烘烤,貼著鍋底的一層米飯慢慢變硬成一張鍋巴。
把飯鏟進木盆后,揭下厚厚的焦黃色鍋巴,鐵鍋里光可鑒人不粘一粒米飯。先把飯煮熟再炒菜,等吃的時候溫度正好不會燙。
大白刁蒸熟后澆上用早稻磨成的米粉調(diào)成的湯汁,鮮香撲-->>鼻。小雜魚先煎地兩面焦黃,淋上用炸胡椒加水調(diào)的勾芡,蓋上鍋蓋燜一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