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蒙蒙亮?xí)r,杏娘給青皮穿好衣裳用薄被裹緊,咬牙一把抱起拍響了周老爺子家的大門。
……
“小姑,不用擔(dān)心,已經(jīng)吩咐藥童去煎藥了,等上片刻就好?!崩钐K木替青皮蓋好被子,轉(zhuǎn)身扶了杏娘在一旁的椅子坐下,“他就是天氣突然轉(zhuǎn)涼著了風(fēng)寒,吃幾副藥就痊愈,你別太擔(dān)心?!?
杏娘身體后傾疲憊地靠在椅背上,“怎么可能不擔(dān)心,你都不知道這一晚是怎么過來的,哪敢闔眼?!?
想也知道當(dāng)娘的不容易,李蘇木打量一眼自家小姑。身上穿著一件皺巴巴的薄襖,一頭凌亂的秀發(fā)胡亂挽了個髻,神情萎靡,眼底一片青黑,嘴巴干枯毫無血色。
他心里滿是疼惜,曾幾何時,那個一身光亮,神采飛揚(yáng)的小姑好像停留在了兒時的記憶當(dāng)中。為人妻,為人母后,一切都身不由己。
“小姑,你在這等一下,我去去就來?!崩钐K木站起身走出醫(yī)館隔間。
天空還是陰沉沉不見光亮,保安堂旁邊的小巷子一片繁忙。包子鋪的蒸屜里散發(fā)出誘人的香味,籠蓋一揭開,熱騰騰的水汽瞬間彌漫,恍若仙境。
對面的老夫妻各自忙碌,一人收拾碗筷擦桌子,一人從沸騰的鍋中舀起個頭小小的餛飩倒入調(diào)好料的碗中,最后撒一撮小蔥,香味撲鼻,鍋底下的爐子冒出猩紅的火光,噼啪作響。
天色還尚早,路上三三兩兩的行人買了早點(diǎn)往袖子里一揣,埋頭緊走幾步拐過街角。臨街的鋪?zhàn)永镒顺悦鏃l的壯年漢子,呼嚕嚕一碗下去,再喝一口熱湯,從喉嚨口到肚擠眼一路熨燙,賽似神仙。
街面上掉落下幾片樹葉,被風(fēng)卷著翻滾得不見蹤影,越顯蕭條。
李蘇木抱著一個食盒沖進(jìn)來,輕輕推醒靠在椅背上打盹的杏娘,“小姑,我買了些早點(diǎn),你先墊一下肚子?!?
揭開食盒拿出里面的東西一一擺好,一碗白嫩嫩的豆腐花,一碗湯面,油條、鍋盔、油餅還有茶葉蛋各數(shù)個。
杏娘睜開惺忪的睡眼,伸懶腰打了個哈欠,“我怎么睡著了?”
看著眼前擺了一案幾的早點(diǎn),“怎地買這么多?”她拿起一張鍋塊咬一口,“唔,好久沒吃到這么熱乎、脆生的鍋盔了?!?
這是一種本地特有的面食,發(fā)酵過的面團(tuán)揪成一個個小劑子,在里面包裹上肉餡,用搟面杖按壓成圓形薄餅。一面抹清水,另一面撒上白芝麻,貼于底部有炭火的圓柱形甕桶內(nèi)壁,烤至酥脆再涂抹上醬料即可。
之前李老爺子每次外出辦事回來從不空手,零嘴點(diǎn)心可勁買了給她,等到成了婚,一年倒是難得吃上幾次。
李蘇木端了豆腐花放在她面前,自個捧起湯面,“這個是你愛吃的,我要店家加了白糖,每樣都嘗一下,能吃多少吃多少,我也沒還吃早飯呢?!?
杏娘舀一勺豆腐花,細(xì)膩絲滑的口感刺激著味蕾,入口即化,甜絲絲中散發(fā)出濃郁的豆香。不吃不覺得餓,一旦有食物進(jìn)了肚竟停不住筷子,等她放下勺子擦嘴巴時,已吃下一碗豆腐花,兩個茶葉蛋加一張鍋盔。
李蘇木一碗湯面下肚就飽了,看她吃得香甜,心里不由高興。
“熬一晚上餓過了頭,沒想到吃了這么多,一吃就管不住嘴了?!毙幽镒猿暗卮蛉ぷ约?。
“小姑,等青皮吃了藥,你倆去我家里瞇一覺吧,正好吃了晌午飯回去。婉兒娘倆在家也沒人說話,你睡醒了還能跟她嘮嘮嗑,我送你們過去再回來醫(yī)館,反正離得近,不耽誤什么。”
杏娘沒有立刻答應(yīng),反而問道:“吃了藥能不能退熱?我摸他的額頭還是溫?zé)岬?,昨天晚上更是燙的厲害?!?
“今天怕是不能?!崩钐K木在青皮的額頭上摸了摸,又按在手腕上把脈,“風(fēng)寒沒那么快痊愈,總要吃幾天藥才好,幸而高熱退了,現(xiàn)在只是低燒。小孩子低燒不打緊,不用害怕?!?
“怎么可能不怕?”杏娘苦笑,抬手按壓鬢角緩解困意,“你又不是不知道,鄉(xiāng)下農(nóng)戶家里,哪個村沒有個把癡傻呆子。一輩子受人欺辱磋磨,爹娘也跟著遭罪,一大半是小時發(fā)熱燒壞了腦子,瘋瘋癲癲過一生,看著都怕。”
李蘇木嘆一口氣,不在一個村里住著,爺奶就算想幫小姑一把也夠不著手。
當(dāng)初就不應(yīng)該把小姑嫁到別處去,在家門口找一戶人家多好。再不濟(jì),干脆招個上門女婿得了,他們李家又不是養(yǎng)不起這幾口人,
不過現(xiàn)在可不是說這些泄氣話的時候,“等孩子再大些就好了,慢慢來,青皮好了把三個孩子帶回去給爺奶瞧瞧,-->>他們想念的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