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有來往賬冊都在這里,詳細(xì)記錄了每一筆交易?!眳残⑹种更c著賬簿,對他大姐說道,“除掉最初的五兩銀子,抹掉零頭,總共虧損十五兩白銀。”
“?。坑羞@么多嗎?”叢三老爺大驚失色,險從凳子上跌下來。
要知道一個小戶之家一年的開銷也就七、八兩上下,若是過得寬松些,吃穿略奢靡也不超過十兩。這可是十五兩啊,夠普通人家生活二、三年的了。
叢娟也不相信,奈何賬本上條例分明,是虧是賺一目了然,想賴也賴不了。
杏娘亦是目露驚疑,手拽帕子來回撕扯。
叢信兩口子面面相覷,幸虧提前說好了分家事宜,這些債務(wù)落不到他們頭上,就是撕破臉皮也值了,兩人心內(nèi)暗自慶幸。
其余王家諸人竊竊私語不停,卻不敢明目張膽的提出來,就算是懷疑也只能自個憋著。
“按照約定我們兩家平攤?cè)抠M用,每家各出十兩,大姐,你沒意見吧?”叢孝詢問。
“沒意見,我能有什么意見?”叢娟郁悶至極。
“那就好。”叢孝拿出事先準(zhǔn)備好的借條,讓王家老少都看過按了手印。
他收好借條,咳嗽一聲正色說道:“好了,接下來該輪到分家了,索性大伙都在,趁著今天一并解決?!?
叢家兩兄弟的分家不像旁人那般復(fù)雜,房屋家當(dāng)各自都有,家里水田旱田平分成三份,老兩口和兄弟二人各占一份,只一條水牛不好分配。但問題不大,叢信既然決定舉家搬到鎮(zhèn)上去住,田畝自然無法耕種,水牛也就用不上。
暫時約定水牛歸兩家所有,仍由叢孝喂養(yǎng)。
別的都好說,只一條產(chǎn)生了嚴(yán)重分歧。
“我老天拔地把你們拉扯大,你們就是這么報答我的?供你們吃喝拉撒不要錢?養(yǎng)大了要娶媳婦,又要生兒育女,就你們掙的那幾個銅子,吃屎都不夠。我手上沒有銀子,愛信不信?!标愂洗舐晱娬{(diào),仿佛受了很大冤屈似得差點跳起來。
林氏耐著性子規(guī)勸:“娘,咱們家的家底在村子不說是數(shù)一數(shù)二,至少也是中等往上吧,這么些年的田畝出息可都在您老手里攥著,您現(xiàn)在說一文錢沒有,說出去也沒人信吧?”
“嘿,老娘倒要你來教做人,我吃的鹽比你吃的米還多。你十指不沾陽春水,懂得什么過日子的艱難。一日三餐、四季衣裳、人情往來、看病吃藥,你告訴我哪樣不要錢?”
“你瞧瞧村里誰家日子有咱家這么舒坦?吃我的住我的,生了小的還要我養(yǎng),現(xiàn)在還想著找我要錢?我沒找你們要錢就已經(jīng)夠好了,我告訴你,你可別人心不足蛇吞象,吃著碗里的看著鍋里的,你這是癡心妄想?!?
林氏氣結(jié):“娘,您能不能講點道理?我就生了一個文兒,能花費多少銀錢?您老找人要錢,也不該找到我們身上?!?
只有一個兒子一直是她心里的隱痛,弟媳接二連三的懷孕生產(chǎn),兒女雙全。
去年年底她好不容易懷了胎,結(jié)果沒過幾個月就無聲無息的滑掉了,讓她傷心了好一陣子。這個破地方再呆不下去了,專門克著他們家把好風(fēng)水流到老二家,說不得就是那個李老頭動了什么手腳。她早看那老頭不順眼了,誰知道干了些什么見不得人的事。
這個家一定要分,分了她就搬到鎮(zhèn)上去,離這些人遠(yuǎn)遠(yuǎn)的,看誰還能妨礙到他們家。
杏娘頓時不樂意了:“大嫂這話我就聽不懂了,是,我是生了三個,誰叫我命里帶福呢,旁人想要都沒有。誰家生兒育女都是大功臣吧,這叫子孫延綿,人丁興旺。就大嫂這一根獨苗,也就咱們家不計較,否則還不定怎么樣。無論如何,就算是分家,也不該拿子孫說事?!?
緩了一口氣,她繼續(xù)道:“就子孫而,我們這一房按理該多得一份才是。我們兩口子厚道,事不做絕話不說斷,可別以為我們就軟弱可欺了?!?
“再說了,從我嫁進(jìn)來快十年了吧,我家那口子是農(nóng)時忙種田,閑時外出討活,每年還要交公中幾兩銀子。我可從來沒見大哥拿回家一個銅板,倒是他時不時的交束脩、結(jié)交同窗、給先生送禮,光每次的科考就是一筆費用。照我說,咱們?nèi)易钯M錢的就是大哥。”
杏娘這幾天積了一肚子火,正有氣沒處發(fā),誰撞到槍口上誰倒霉,她也不管什么長幼尊卑了。即便是風(fēng)平浪靜,她還想攪風(fēng)攪雨呢,有人主動找上門來,她可不會客氣。
“所以說,娘,您應(yīng)該找大哥要錢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