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氏眼角下拉,不滿地開口:“弟妹這話好沒道理,從頭到尾我們這邊就沒摻和過你們的事,再怎么著也跟我們挨不著邊,你可別胡亂攀扯?!?
“講道理?我倒是愿意講道理,結(jié)果你們跟我耍流氓,既然如此我還怕什么,那大家就比比看誰更不要臉好了。”杏娘氣到極點反倒豁出去了。
“看在親戚一場的份上我們才過來問問,其實你們的事跟我們家可沒有一丁點瓜葛。”林氏毫不客氣地說道,傲然轉(zhuǎn)過身子對著叢三老爺夫婦,“今天過來本就不是為著這事,爹,娘,好叫你們知曉一件天大的好事,大爺謀了鎮(zhèn)上私塾的差事,要去當(dāng)教書先生了。”
叢三老爺轉(zhuǎn)頭看向大兒子,眼含期待:“是真的嗎?”
“是的?!眳残劈c頭,帶著點得意補(bǔ)充,“是原先在鎮(zhèn)上一起念書的同窗推薦的,之前的老夫子年紀(jì)大了退下來,主人家看我有童生的功名同意讓我頂替先生一職?!?
老兩口喜不自勝,老大念了這么些年的書,本以為到老就一個童生頂天了,肩不能挑手不能提靠別人養(yǎng)一輩子。沒想到峰回路轉(zhuǎn),他也能找到差事,還是這么體面的行當(dāng),簡直是老天保佑,不枉他們這么多年的辛苦付出。
看著一掃愁容樂不可支的老兩口,林氏趁熱打鐵地說:“本不該在這種時候提出來,難得大伙都在,我跟大爺商量一番,還是告知爹娘較好。大爺在鎮(zhèn)上有了出路,我們這一個房頭肯定要搬到鎮(zhèn)上去住的。家里的田地就顧不上了,沒得讓小叔兩個操勞養(yǎng)活我們一家子的道理,所以,您二老看看,是不是該把這家分了?”
晴天降下一個霹靂,轟得人外焦里嫩,屋里的歡聲笑語像被急凍的河流冰封了。
陳氏陽光燦爛的臉?biāo)查g布滿陰云,她陰郁地盯著大兒媳:“怎么,你是想把我們甩了自個去過好日子?老天爺怎么不打下一個天雷,劈死你這個沒良心的。”
“不是這樣的,娘,您老誤會了,就算是分家,您二老按律也該跟著我們這一房才是,爹,娘自然是要跟著我們一起去鎮(zhèn)上,斷不會把你們拋下。”林氏身子前傾急忙解釋。
陳氏不置可否,分不分家暫且不說,要是敢不孝順老人,看她饒得了誰。
杏娘冷哼一聲,嘲諷地說:“那是,兩個老人你不敢丟下,正好扔了我們這些累贅輕裝上路。用得著的時候是打虎親兄弟,用不著了就是各奔前程兩不相欠,真是打的一手好算盤。”
“弟妹說的什么話,樹大分杈,人大分家再正常不過,哪有一輩子捆在一處的理。我們也是為了小叔著想,爹,娘年紀(jì)大了,小叔一人料理這么多田地,農(nóng)閑了還要出去幫工,鐵打的人也受不住。分了家就不一樣,吃干飯澇飯全憑自個本事,礙不著旁人什么?!绷质蠐崞搅艘滦渖系鸟薨櫍龡l斯理說道。
“大嫂說話一直這么好聽,我是個笨嘴拙舌的,心里一堆想頭,只嘴上說不出來。但是我知道做人得講良心,不是兩張嘴皮子上下一碰就完事了。你們早不提晚不提,偏偏在這個時候提出分家,打的什么主意當(dāng)人不知道?”
杏娘拆穿這個兩面三刀的大嫂,之前十幾年這個大哥跟個廢物一樣,怎么不說小叔子辛苦,現(xiàn)在倒是會裝乖賣巧糊弄人。
林氏皺眉,“我能打什么主意?咱們明人不說暗話,開鋪子這件事完全是你們兩家搞出來的,跟我們沒有一絲半縷的干系。說得難聽點,不管是賠是賺,都應(yīng)該等分完了家拿你們自個那份去算,可別把我們攪合在一起?!?
杏娘被她的無恥氣笑了,這兩夫妻,還真是一個被窩睡不出來兩種人,平日里看不出來,只說這個大嫂不顯山不露水的,原來從根子上就是壞的。
叢娟抬起頭瞟了一眼大弟媳,按理說這個時候她要幫著二弟一家說話,畢竟關(guān)系著鋪子的債務(wù)能否解決,不分家于她來說是最有利的,只不過想到鎮(zhèn)上的教書先生……她
垂下頭不發(fā)一。
王家其他人就是純粹的背景板,人不拿他們當(dāng)一回事,他們也不在意。這會兒雖不敢出聲,私下底的眉眼官司卻不停,你朝我擠眼睛,我向你歪嘴角??床黄鹚麄冃胀醯赜衷鯓?,他們叢家還不是內(nèi)訌,還不如我們老王家呢。
自從大嫂說出分家之語,叢孝震驚過后就平靜地低著頭,疲倦、糾結(jié)、麻木統(tǒng)統(tǒng)在他臉上消失。他就如一汪深井沉默如淵地矗立在那兒,哪管外頭洪水滔天,井里依舊波瀾不興。
這時他抬起-->>頭,平靜如波地直視他大哥:“哥,你也是這個意思嗎?你也贊同分家是不是?”
叢信囁嚅地顧左右而他,被媳婦狠狠剜了一眼后道:“這也是沒辦法的事,鎮(zhèn)上開銷大你是知道的,你大哥我好不容易得到這個差事,無論如何我都不會放手。即便是分家了,你我二人仍是親兄弟,打斷骨頭連著筋不是,日后大哥出人頭地了自是不會忘了你的好?!?
叢孝點點頭,淡定地說:“好,我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