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傾意。此番任務(wù)兇險，若我有任何不測，則許你從此自由?！?

“抱歉，從前世到今生，一直是我對不住你?！?

“前一世，我在你死后烈火分身。這一世，你曾說看誰先死，我想應(yīng)該輪到我了?！?

“若身死能抵消罪孽，我應(yīng)當(dāng)無悔?！?

手上一軟，信紙滑落在地上，此時，伴隨著急切的敲門聲，小秋的聲音自外頭響起來。

“夫人，外頭沒個主事的人，看著不像，武大人遣人來催問了幾次，問您要不要出去主持喪儀?！?

“還有，皇帝有旨意下來，準(zhǔn)您另行婚嫁。”

屋內(nèi)寂靜了許久，直到小秋都以為她不會有任何回應(yīng)，預(yù)備轉(zhuǎn)身離去的時候，門開了。

……

眼前都是晃動的火光，她在焚香燒紙的靈堂內(nèi)待了太久，眼睛都熬紅了。

好在她已經(jīng)熬過了最難耐的那段時日，過完了喪葬之儀，雀兒瞧著她的臉色，主動替她打點行李，收拾起來。

沒有人會再質(zhì)疑她的任-->>何決定，畢竟她也算是臨危受命，頂著方家夫人的身份出來，主持了一場像模像樣的喪儀。

雀兒知道她勢必要回母家的，一早便向她坦白了心意，意圖隨了她去。

她也同意。

雀兒畢竟是老太太生前最喜歡的丫鬟，老太太幫她那樣多，這樣也不算越距。

雀兒將衣服一件一件地疊好，又從梳妝臺處將首飾收起來，過了一會兒，雀兒將梳妝臺上放著的香粉拿了一罐過來，有些不好意思地笑道：“小姐，這些一并帶走吧？”

“雖說不值什么，可放在這里也是糟蹋了，你聞，這還是茉莉花香的呢?！比竷盒χ?，將罐子打開來給她聞。

清幽的香氣直沖囟門，朗傾意先是禁不住打了個噴嚏，隨即，面色難看起來，她捂住胸腔，似是難以習(xí)慣這個味道，禁不住干嘔起來。

雀兒慌了神，忙將香粉收了去，又上前來扶她。

“小姐，你這幾日一直這樣，不會是得了什么病吧？”雀兒心憂難掩，忙叫小秋將佟太醫(yī)請了來。

朗傾意一顆心跳得極其劇烈，她心里有了些不好的預(yù)感，可事到如今總要面對。

心里七上八下，由著佟太醫(yī)診脈完畢，又耐著性子換了一只手。

“佟太醫(yī)，我們小姐……”雀兒才一說出口，又被佟太醫(yī)面上陰晴不定的表情嚇到了，瞬間住了口。

佟太醫(yī)面色黯淡下去，方才被雀兒口中稱呼驚到的表情瞬時不見了。

“……您怕是有了身孕了?！辟√t(yī)額上沁出細(xì)密的汗珠來，他低聲說道：“才一月有余。”

“這月的月信可推遲了？”

雀兒聞，掩了口，過后又極快地思索道：“是已經(jīng)過了月信的日子，奴婢想著是這幾日操勞，所以推后了也未可知。”

她看了一眼神情恍惚的朗傾意，又住了口，一時間也覺束手無措。

佟太醫(yī)何等精明，看出這里頭勢頭不對，但也不便開口，只是嘆道：“方大人英年早逝，屬實令人嘆息?！?

“……太醫(yī)?！甭劦么说睦蕛A意猶如抓住了救命稻草，她顧不得眼前朦朧，忙忙地問道：“您應(yīng)當(dāng)也聽說了，皇帝允我再嫁，若是有了身孕怕是艱難，請問，有無辦法？”

她極快地問出這一句來，心中卻喃喃念著：“別怪我，別怨我……”

此生與他既已了斷，她也不想再有這樣深厚的血脈牽扯，索性全斷了才好些。

佟太醫(yī)面色愈發(fā)難看，沉吟片刻，方才說道：“法子是有，只需一副虎狼之藥，五六個時辰便能將胎兒打下，只是……”

朗傾意直直看向他，以為他說出的話無非是“只是對母體有害”等語。

誰知等了許久，佟太醫(yī)方才咬牙說道：“只是夫人體質(zhì)虛寒，這一胎打下之后，往后就斷然不能生育了，還望三思。”

畢，他揩著額頭的汗，拿起藥箱來便走，似是擔(dān)心她會忽然做出什么過激的舉動來。

雀兒疾步跟上去送，他連連擺手?jǐn)r住了：“若有需要，再來相請便是?！?

朗傾意的手緩緩撫上小腹，不禁想起遙遠(yuǎn)萬里的前一世，那時候她落了胎，也是一年多都未曾再次懷上，請了數(shù)個太醫(yī)調(diào)理，都未曾有效。

也許她的身子就是這樣，只有這一次的機(jī)會。

她仍是靜靜地坐著，可腦海中卻不自覺地飛速轉(zhuǎn)動起來，一瞬間，兩個念頭在心間疾速輪換：要，還是不要？

兩個極端下，她頭痛欲裂，可還是禁不住繼續(xù)思索著：若是不要這個孩子，她無法生育，怕是很難再嫁了，最終只有到朗家去，過繼一個若月的孩子，在母家安然此生。

若是要了這個孩子，她同樣難以再嫁，最終也只有在朗家安然此生。

她忽然不受控制地想到苦苦等待的薛宛麟——他的妾已經(jīng)有了身孕，或許能接受她這個無法生育的女人作為當(dāng)家主母。

眼前又浮現(xiàn)出薛家太太不屑一顧的神情，她才燃起熱意的半顆心又冷了下去。

正無措間，已經(jīng)去了許久的雀兒叩響了外頭的門。

“小姐?！比竷航吡D出一絲喜氣來，在外頭說道：“宮里傳來消息，霍貴妃生了一位小皇子?！?

“皇帝龍顏大悅，當(dāng)即宣告霍貴妃升為皇貴妃，親賜了名字，還將霍家通通賞了個遍?！?

說完這一句，雀兒膽子大了些，她悄悄將門推開一道縫，見朗傾意正眼含驚喜地從凳子上站起身來。

.b