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在他院中等了許久,一直等到他回來。
“景升?!彼砰_口想要說什么,見方景升勉強(qiáng)駐足,可面上是掩飾不住的焦灼難耐。
她嘆了口氣:“罷了,你先去吧?!?
方景升點點頭,大步進(jìn)了房中。
府上早就備好了療傷的藥,方景升看了一眼小夏小秋:“快上藥。”
“不……行。”經(jīng)過長時間的顛簸,朗傾意早已悠悠醒轉(zhuǎn),她顧不上額上噴涌而出的冷汗和臀部傳來的刺骨疼痛,咬牙說道:“他……先出去?!?
方景升自嘲地笑了笑。
他抓住她的左手腕,一用力,將她的手拉了起來,她手上還有止痛藥丸留下的淡淡的黑色痕跡。
想到那兩顆藥丸,他的手指插到她指縫里去,逐漸與她十指交握。
不再與她廢話,也由不得她掙扎,他用右手按住她的肩膀,吩咐道:“將衣裳剪開?!?
小夏將剪刀在火燭上烤了一遭,不再猶豫,便從腰間開始,將朗傾意的衣衫剪開了。
朗傾意身體不再掙扎,可總是試圖將手從方景升手里掙扎出來。
方景升冷著臉,扣得愈發(fā)緊了。
小夏剪開口子,小秋試圖將粘在皮肉上帶血的衣裳扯下來,可輕緩的力氣勢必是扯不下來的。
她只好輕聲道:“夫人忍著些?!?
下一瞬,朗傾意沒有力氣再掙脫手掌,她左手驟然收緊力氣,擠得方景升的指根刺痛。她低著頸子趴在右臂上,發(fā)出斷斷續(xù)續(xù)的喘息聲。
方景升咬了牙,左手愈發(fā)與她糾纏在一起,此刻他是勉強(qiáng)滿足的——她對他愛也好,恨也罷,此時此刻,他們的痛感是相通的。
小夏開始上藥了,朗傾意實在有些受不住痛,她張口咬住自己右臂衣袖,時間久了,精神渙散起來,她已經(jīng)忘了自己咬的是衣袖,還是右臂。
方景升猶豫片刻,將自己的右臂橫亙在她面前,示意她咬。
她看都不看一眼,只悶著頭,發(fā)出一陣陣悶哼聲。
汗如泉涌,她上身如同濕透了一般,唯有這些痛感能清楚地叫她知道自己還活著。
清醒而痛苦地活著。
或許這種活著不如死去,又或者她本就不配輕易死去。
上一世記憶中,女算命先生的歌謠又遙遙傳來:“從來一婚不到冬,無子無女難送終。二婚孩兒難將養(yǎng),夫妻反目終成空……”
小夏小秋將一床薄紗被拿來,蓋在朗傾意身上,行了個禮,雙雙離去。
又是難熬的寂靜,朗傾意恢復(fù)了些力氣,她第一反應(yīng)仍是想要將手從他手中撤出來。
奈何掙不動。
她咬牙將頭上的玉簪拔下來,在他手上軟軟地劃了幾道。
手上綿軟無力,連個紅痕都未能留下。
冷眼看著她掙扎不休,他于寂靜中頹然問道:“為什么?”
他可以接受她對他沒有情誼,可為何,她如今對他分明是濃郁的恨意,無法掩蓋。
她沒力氣說話,也不肯回應(yīng)他,他于屋中沉默坐了許久,忽然將她下巴抬起來,鉗住她的兩腮,丟了兩顆止痛藥丸進(jìn)去。
她掙扎無果,被迫吞下,他站起身來,撒開了她的手。
許是累得狠了,也可能是藥丸見效極快,她只覺困意襲來,禁不住沉沉閉上了雙眼。
方景升才到外頭去,便看見明月舒朗,月光遍布,老太太仍站在月光下,旁邊是不停勸說的雀兒。
方景升帶著疲憊走上前去,聲音中帶了歉意:“叫祖母擔(dān)心了。”
“景升?!崩咸闹袠O其不安,可又不知該如何說,猶豫了半晌,才勉強(qiáng)道:“你不該這樣的?!?
方景升做出不懂的樣子,勉強(qiáng)笑道:“祖母想是累著了,快些回去歇息罷?!?
說罷,對著雀兒使了個眼色。
雀兒馬上扶好了老太太,輕細(xì)語:“老太太,回去罷,不急著今日說,先叫朗姑娘養(yǎng)好傷?!?
老太太一想也是,只好嘆了口氣,顫顫巍巍地去了。
行至院外,心中到底不放心,又想折返回去,被雀兒好說歹說壓住了。
“老太太?!比竷豪粽{(diào),抑揚(yáng)頓挫地說道:“您就安分一會子罷,這時候跑去觸霉頭作什么?!?
“我到底是不放心?!彼蚯白吡藥撞剑竹v足回望:“景升這樣強(qiáng)求,我怕她想不開?!?
雀兒拍了拍老太太的小臂,輕聲安撫道:“放心吧老太太,不會的。-->>”
“你個小丫頭,慣會哄我老太婆?!崩咸凉值溃骸澳愕故钦f說,為何不會?”
雀兒倒認(rèn)真起來,一邊拉著老太太向外走,一邊說道:“第一,朗姑娘看上去柔弱,根底里卻是百折不撓的人,這一點老太太說對不對?”
見老太太點頭,雀兒繼續(xù)說道:“她不會輕易尋死覓活的,還得好好兒活著呢。更何況,咱們家方大人如何肯叫她死了?!?
老太太聽完,也覺得有幾分道理,末了只好說了一句:“待她養(yǎng)好了傷,再慢慢勸我那不著調(diào)兒的孫子罷?!?
雀兒嘀咕了一句,老太太沒聽真,又回頭問她說了什么。
雀兒方才說的是:“他哪里不著調(diào)兒了?分明是太著調(diào)兒了?!笨伤吘共桓抑貜?fù)一遍,只哄著老太太回房去歇息不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