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陣微風襲來,吹動桌上的畫紙發(fā)出細微的響聲,一陣墨香隨即撲面而來,那畫上的花兒仿佛像真的一般,也在微風下晃動起來。
聯(lián)想到近些時日她嬌媚羞澀,倒有些恍惚起來,他開始分辨她是真情還是假意,可又覺得自己可笑。
近日種種,皆是錯覺。想必她早就抱定了要回去的念頭,是片刻也不想與他在一起的。想到她與薛宛麟相處的時日更長些,他心里便愈加不是滋味。
方才那句話說出來,他自己也有些后悔,心中更添難過。
正坐著,香禾悄悄在門外探了探頭,見方景升注意到了她,嚇得低下頭去行禮,又沒頭沒腦地說道:“大人,夫人在院中哭呢。”
方景升站起身來,一邊往外走,一邊問道:“她叫你來的?”
香禾只敢低著頭,沒有回答。
方景升在院中轉(zhuǎn)了一圈,見朗傾意蹲踞在墻角,雙手抱著膝蓋,呆呆地盯著院子里的花草。
他走近了,才發(fā)現(xiàn)她將頭抵在自己膝蓋上,眼窩里蓄的淚盈盈流了一臉,把膝蓋上灰黑色的裙子打濕了一大塊。
他心軟了幾分,上前捉住她的右臂,想要將她拉起來。
她仍將下巴抵在膝蓋上,蹲著不動,任他拉扯,也沒有想要與他對峙的意思。
“先站起來?!彼Z氣里有命令的成分:“這樣不像樣子?!?
她睜著淚眼揚起頭來看他,冷笑道:“什么像樣不像樣的?我被你拘在這院里,本身就夠不像樣了?!?
猜到她會主動說起這事,但心中還是不快,方景升手上用了些力氣,硬將她從地上拖起來。
她臂彎吃痛,含著淚瞪了她一眼。
方景升見她不愿配合,便蹲下身,將她打橫抱起來,一直走到里屋去,待關好了門,這才放她下來。
“方才在外頭,你就耍小性子。”他聲音低沉,卻暗含責備:“不怕被人看見了笑話?”
“笑話?”她已經(jīng)止住了淚,可眼圈還是紅通通的,聽了他這話,氣得臉也紅起來:“我被人笑的還少么?”
“您是指揮使方大人,自然覺得此事輕巧。輕飄飄的把人拘了來,美其名曰培養(yǎng)感情?!彼敛涣羟槊娴刈I諷道:“在旁人眼里,我成了什么了?”
“所以,依著你的意思,與那薛宛麟共處一室,就不被人笑話了?”方景升冷眼看著她問道。
朗傾意不聽這話還好,一聽這話更是火冒三丈:“你不要事事想著提他,在薛家,我好歹有個丫鬟的名頭,過后兒被人提起來也可以說是因為蘇家被抄而去避難,可如今呢?”
“跟著你方景升,不清不白的又是為何?”她叉著腰,不管不顧地問道:“你可知外頭都是怎么說我的?”
“那日顏大人見我,口稱擔心他女兒,我看他的神情,分明是擔心我這樣的女子把他女兒帶壞了!”
雖說初始是演戲,可到了這時候,人已經(jīng)完全陷入其中,情緒已然失控了。
朗傾意一口氣說了這么些,還是覺得不夠多,只管繼續(xù)說下去:“沒錯,我就是想要堂堂正正地回到朗府去,不要在這里住了!”
見方景升沉默不語,她沖到他面前,幾乎問到他臉上去:“大人,我不想和那日暴尸街頭的素錦一個下場,希望你仔細想想!”
“大人休要說我同那女子不一樣,有何不一樣?”她張開手臂,自己看了一眼自己:“大人您與我的恩客又有何區(qū)別?”
“夠了?!狈骄吧嫔幊林翗O,終于開口道:“住口?!?
朗傾意卻不依不饒:“我父母寄來信件,也是叫我回朗府去住。”她盯著方景升,眼中怨恨的情緒淹沒了一切:“敢問大人,你是如何同我父母說的?”
方景升對上她的目光,毫不掩飾地說道:“我說,你與我同在一處吃住,待你父母回來,我欲娶你為妻。”
朗傾意聽了,未曾料到他竟這樣直白,一時間又覺得有些好笑,不免問道:“大人,你這是,要強娶?”
若只是私下里拘了她,她尚且能解釋,若是直接和她父母說了,她要如何解釋過去?
到時候,豈不是她父母要捏著鼻子把她嫁給他?
她瞬間失了力氣,也沒了方才跋扈的心氣,軟軟地靠在榻上,閉了眼睛。
方景升的聲音還在傳來:“你就這般不愿意嫁給我?”
她聽了這話,又立刻睜開眼睛,冷笑道:“若你方大人堂堂正-->>正下聘書去求娶,我父母未嘗不愿意?!?
“可你偏要用這等法子,就說不準了?!?
方景升聽了,皺著眉走上前來,盯住她的臉:“你只說你父母的意愿,卻絲毫不提自己意愿?”
她高聲反問道:“父母之命媒妁之,我既然已經(jīng)和離,便要再聽父母的,有什么錯?”
方景升忍不住撫了眉心,輕嘆一聲。
他想聽到的回答是,她對他是否有情誼,哪怕只有半分。
可她不知是聽不懂還是怎的,一直不往那上頭靠,他也覺得有些心灰意冷。
他轉(zhuǎn)過身,不再愿意面對她,只輕聲說道:“我今日明日都有事,不回來住了?!?
待到他去得遠了,她還是在榻上躺著,呼吸放緩了些,從榻上站了起來。
書青下一瞬便推門進來,神情擔憂:“小姐,你沒事吧?”
朗傾意搖搖頭,神色失落:“他沒同意?!?
書青“嗐”了一聲,安慰道:“在意料之中,小姐不必急于一時,好歹這個口子是撕開了,往后有的是時間慢慢談?!?
朗傾意走到外頭,將桌上抽屜內(nèi)寫好的信抽出來,對著光亮看了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