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劉隆旺雖年輕,可也不是莽撞之徒。他看著底下眾人吵嚷,卻注意到有兩個人出奇地安靜。
一個是錦衣衛(wèi)指揮使方景升,一個是兵部左侍郎薛宛麟。
只裝作心煩的樣子,宣布退朝,他只將方景升和薛宛麟留了下來。
舒展了腰身,他站起身來,只做出閑聊的樣子,和顏悅色地問道:“兩位愛卿,對刑部左侍郎一事有何看法啊?”
就當是閑時聊天,劉隆旺沒覺得有何不妥。
方景升也面色如常。
反倒是薛宛麟有些不自在——他從未與方景升一起和皇帝私下商談政事過。
錦衣衛(wèi)與皇帝最是親近,所以有錦衣衛(wèi)在的場合,幾乎不會有其他大臣能一同進去,這也是薛宛麟覺得奇怪的地方。
方景升先回答道:“稟皇上,臣主理楊門冤案一事,按理說不該對蘇佩有惻隱之心??山諏徲嵰詠?,蘇佩確實有相當?shù)幕谶^之心?!?
他沒有繼續(xù)講述蘇佩具體的悔過之事,而是繼續(xù)說道:“因此,臣覺得,可以給他機會,向皇上表忠心,同時痛擊攝政王?!?
薛宛麟點點頭說道:“臣未曾審理此案,但也覺得皇上的決斷沒錯,此舉必能叫那些攝政王余黨看到皇上您包容之心?!?
幾句話說得皇帝心情愉悅了許多,他笑起來,卻又搖頭道:“有些人說,朕把皇叔逼得太急,他怕是要壓不住了?!?
“近日來,皇叔暗中籌備兵馬糧草,此事兩位愛卿如何看待?”
密謀許久,種種不消細說。方景升同薛宛麟一同邁出乾清宮,方景升在前,見薛宛麟刻意放緩了步伐,不欲與他同行,他也有意放慢了腳步,等薛宛麟上前來。
“薛大人?!狈骄吧笆中Φ溃骸敖袢蘸显撃阄叶擞芯墶!?
薛宛麟見避不過去,只得淡淡回應道:“是?!?
“方某在城東望客酒樓定了個位置,能否請薛大人賞臉一聚?”
薛宛麟雖摸不清楚方景升的意圖,但這突如其來的邀約,已使他敏銳察覺到這其中有些不對勁。
錦衣衛(wèi)從不需要刻意接近其他人,如果需要,多半是為了查探什么事。
近日來,他從未做過什么讓皇帝疑心的事,也不太可能派了錦衣衛(wèi)來查他。
擔心直白的拒絕會得罪方景升,薛宛麟只做出一副虛弱的樣子,皺眉說道:“方大人盛情邀請,本不該推辭,只是薛某今日身體不適,還望……”
話音未落,方景升已湊上來,十分自然地拍了拍薛宛麟的肩,低聲說道:“薛大人無需推辭,事關薛大人愛妾,方某也是出于好意?!?
薛宛麟更皺緊了眉頭,不禁想起前幾日方景升與自己府上之人起的沖突,難道是因為這件事?
他不動聲色地擺脫了方景升的手臂,正色道:“方大人,若是因前些日,薛某府上奴婢沖撞了您一事,薛某在此賠罪?!?
方景升聽到他口中稱呼的是“薛府上奴婢”,不禁擺出一副疑惑的神情問道:“哦?薛大人說的是薛府中的奴婢?可那日,她與方某說的,分明是薛大人的愛妾?!?
薛宛麟面色不驚,他抬眸盯著方景升的面容,從容答道:“這倒是薛某家事了。”
他不欲與方景升多說,快步向前走了幾步,可方景升還是持續(xù)在他身旁緊緊跟隨著,他只好再次頓住腳步,正色道:“方大人還有何指教?”
“薛大人?!狈骄吧穆曇舻偷驮谒磉呿懫穑骸胺且侥痴f得這般明白?”
見薛宛麟還是滿不在意,方景升輕嘆一聲,繼續(xù)說道:“蘇府被抄家,薛大人可知,蘇家夫人自事發(fā)當日便無故走失,直到現(xiàn)在都下落不明?”
薛宛麟冷笑一聲:“這與薛某似乎毫無干系。”
方景升抬高了聲音:“薛大人不妨回府問一問,您的那位愛妾,到底姓甚名誰?!?
提示到這個份上,方景升似乎也懶得再講話,他越過了薛宛麟,徑直向前走去。
臨近午時,他高大身影幾乎遮住了陽光,薛宛麟看著四周的磚地和紅墻,猛然覺得有些透不過氣來。
懷疑最是經(jīng)不得一點挑撥的情緒,任意一點猜忌撕開了口子,都會逐漸變得越來越難以收拾。
許是夏日炎熱,他因中了暑熱而腳步綿軟,一邊向前走著,-->>一邊想到書青平日里不善伺候人的樣子,想到她柔軟白皙的雙手,想到她柔雅小意的身段,明顯沒有干過一點粗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