輪回酒吧內(nèi)，屋頂那幾個積滿灰塵的吊扇有氣無力地轉(zhuǎn)著，將舞臺上射下的紅色追光燈切成一片片破碎的火星，凌亂地灑在骯臟的地板上。

舞臺后方的背景布上，用血紅色的油漆潦草地寫著四個大字——搖滾不死。

那字跡歪歪扭扭，張牙舞爪，充滿了幼稚的叛逆感。

大牛不知道從哪個角落擠了過來，他低下頭，湊到高洋耳邊，一臉神秘地炫耀道：“國兵老師的字兒。漂亮吧？這是他老人家獨(dú)創(chuàng)的搖滾體。”

高洋沒說話，只是扯了扯嘴角，露出了一個意味不明的笑容，點(diǎn)了點(diǎn)頭。

一個穿著破洞牛仔褲的主持人跳上舞臺，抓起麥克風(fēng)，用一副破鑼嗓子聲嘶力竭地喊道：“首先！讓我們用最熱烈的嘶吼！有請‘縫合內(nèi)臟’登場！”

話音剛落，舞臺左側(cè)“嘭”地一聲，冒出一股嗆人的濃煙。

煙霧中，四個留著披肩長發(fā)、穿著緊身皮衣皮褲的男人，半身不遂地蹦到了舞臺中央。

主唱“大腸”對著麥克風(fēng)，對自己的樂隊做了個極其簡短的介紹。

“我們是硬核。你們是shabi！”

臺下一片叫好聲。

高洋和黃貝張大了嘴巴，半天沒融入進(jìn)shabi們的世界里。

接下來，四個仿佛從山洞里鉆出來的野人，便開始了他們處女作《怎么沒有七》的即興表演。

一陣狂躁到毫無節(jié)奏可的鼓點(diǎn)響起，混合著吉他手胡亂掃弦發(fā)出的噪音，四個野人開始了他們標(biāo)志性的動作——甩頭。

順時針，瘋狂地甩動著他們油膩的披肩長發(fā)，活像四個成精的風(fēng)箱。

臺下shabi們的“病情”瞬間被點(diǎn)燃。

全場人聲鼎沸，各種意義不明的尖叫和嘶吼響成一片。

“縫合內(nèi)臟”在臺上亂彈亂敲，加上甩頭，足足持續(xù)了五分鐘。

然后，主唱“大腸”終于張開了嘴，發(fā)出了殺豬般的嚎叫。

“一！二！三！四！五！六！八！怎么沒有七？怎么沒有七?。吭趺础獩]——有——七！啊……啊……啊……沒有七！不能沒有七！”

一首將近十分鐘的“硬核”，一半時間是看“內(nèi)臟”在集體癲癇，另一半時間是聽他們在喊八以內(nèi)的阿拉伯?dāng)?shù)字。

黃貝驚得小嘴微張，眼睛瞪得溜圓，久久無法合攏，世界觀受到了前所未有的沖擊。

接下來，主唱“大腸”開始了個人solo。

他放棄了歌詞，只是握著一個并不存在的“空氣麥”，腦袋甩得像個失控的螺旋槳。

此時他自己可能認(rèn)為自己老帥了，可在高洋看來他已經(jīng)尬到冒火星子了。

表演接近尾聲，“大腸”由于甩頭過猛，“砰”的一聲，直挺挺地栽倒在舞臺上。

演出被迫中止。

“縫合內(nèi)臟”剩下的三個“器官”手忙腳亂地將“大腸”抬下了舞臺。

第二支上場的樂隊，名字倒是沒第一zhina么血腥，但也足夠畸形，叫“便秘的花卷”。

“花卷”上臺后，主唱沒急著開口，而是跟著樂隊緩慢的前奏，在舞臺中央來來回回地走圈。

他一邊走，一邊低頭思考。

像是家里鑰匙丟了，又想不起丟在哪兒了的感覺。

主唱失魂落魄地找了兩分鐘鑰匙后。

突然，鼓聲琴聲戛然而止。

主唱停下腳步，含情脈脈地像個詩人，對著臺下的樂迷來一句：“人類還有希望嗎？”。

這一問，霎時把傷感和思考的文藝氣氛拉滿。

臺下立刻安靜了。

然而，畫風(fēng)就在瞬間突兀一轉(zhuǎn)，主唱臉上的憂郁剎那間被暴怒取代，他對著麥克風(fēng)咆哮起來：

“地溝油！水煮魚！蘇丹紅！還有麻辣明膠！透明膠！卡拉膠！甲醛香菇！核輻射海帶！避孕藥豆芽！人類還有希望嗎？！?。?！回答我！lookinmyeyes！”

歌如其名，這一嗓子，給臺下這群牛馬唱得那叫一個食欲大開。

高洋下意識地瞥了一眼不遠(yuǎn)處人群里的郝大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