壽王府內(nèi)的滔天怒火，含元殿上的唇槍舌劍，洛陽城內(nèi)涌動的暗流與殺機(jī)

都暫時還傳不進(jìn)曜儀城這死寂得能聽見塵埃落地聲的冷宮之中。

許是昨日與李瑛，李瑤徹底攤牌，導(dǎo)致緊繃多日的心弦驟然松弛的緣故。

李琚今日，難得的睡到了日上三竿才醒。

但即便睜開了眼睛，他仍是躺在床上，不愿動彈，像是渾身都透著股懶洋洋的沉滯感。

正午刺目的陽光，透過破損窗欞上積塵的格柵，斜斜地灑落在布滿灰塵的地面，形成幾道晃眼的光柱。

他靜靜地望著細(xì)小的塵埃在光柱里無聲地游弋，竟是有些貪念起這份宿眠初醒的慵懶。

這種不用耗盡心神去謀劃那搏命求生的方略，不用緊繃神經(jīng)去理會那涌動的暗流與殺機(jī)的感覺，讓他感到了久違的輕松。

可惜，這樣輕松與愜意，注定無法長久的歸屬于他，甚至有這片刻，已算是一種奢侈。

“吱呀——”

只下一瞬，沉重的殿門便被人推開，發(fā)出刺耳的摩擦聲，打斷了一室的死寂。

緊接著，兩道身影裹挾著外間微涼的空氣踏入，正是太子李瑛與鄂王李瑤。

兩人皆身著朝服，臉上籠罩著一層難以化開的陰郁與復(fù)雜，顯然是一下朝就過來了。

看見兩人到來，李琚倒也不意外，只是起身套好外套，朝兩人行禮道：“二兄，五兄，朝會結(jié)束了？”

李瑛步履沉重地走到殿中，環(huán)顧這破敗陰冷的囚籠，眼中痛惜之色更濃。

他深吸一口氣，仿佛要將胸中的郁結(jié)吐出，這才緩緩開口：“八弟，朝議已定?！?

李瑤性子急躁，搶先一步恨聲道：“李林甫那老狗和他手下的爪牙，一上來就給你扣‘十惡不睦’的帽子，對于李琩的畜生行徑卻是提也不提，簡直該死！”

李琚自動忽略了李瑤的激憤，只看向李瑛問道：“結(jié)果如何，二兄不妨直，小弟都能接受?！?

李瑛囁喏了一下嘴唇，面容有些苦澀，卻還是直相告道：“父皇準(zhǔn)了孤的提議，判你流徙千里，免奪爵，降為郡王，至于流徙之地，還需宗正寺議定。”

李琚靜靜聽著，臉上并無半點(diǎn)憤怒或絕望，只有一片深潭般的平靜。

畢竟，這結(jié)果早已在他預(yù)料之中。

這種事情，不論私底下如何，至少明面上除了各大五十大板以外，不太可能會有第三種結(jié)果。

而李瑛說罷，見李琚沉默不語，不禁又是一嘆，隨即有些遲疑道：“八弟，為兄最后再問你一遍，你確定，要將流徙之地定為西域，不后悔？”

李瑤聞，亦是面色復(fù)雜的看向李琚，眼中飽含期望，期望李琚改變主意。

畢竟，對他一個自幼長在深宮的皇子而，西域，與其說是一個地區(qū)，不如說是一個遙遠(yuǎn)且危險(xiǎn)的符號。

盡管李琚的理由很有說服力，可事到臨頭，他仍是希望李琚能留下來。

李琚迎上兩人復(fù)雜的眼神，不禁緘默了一瞬，片刻后，他忽地朝兩人展顏一笑。

卻并未回答后悔或是不后悔，只對著李瑛和李瑤深深一揖，懇求道：“請二位兄長助我！”

看著李琚眼中那不容動搖的決絕，以及那份對西域近乎偏執(zhí)的認(rèn)定，李瑛心中不由得五味雜陳。

他明白李琚的用意，也知道離開洛陽這個漩渦中心確是唯一的生路。

可親手將弟弟推向那茫茫絕域，他又于心何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