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雷磊說：“洪書記，我們省紀委想要提取周立潮進行審查，并不是要打亂管理權(quán)限的規(guī)定。我們說省委管理的干部，不一定是市委能管得到的；但是，市委管理的干部，省委都管得到。

就像一個鄉(xiāng)鎮(zhèn)長，是區(qū)里管理的干部，但不等于省委就管不到，只不過是將管理的權(quán)限下放給了區(qū)委罷了。所以，我們要提周立潮，還是在干部管理權(quán)限的范圍之內(nèi)的！”

然而，洪書記卻道：“雷磊同志，你這么說，原也不錯。但是，你也要替我考慮一下。你和桐光輝同志都是省委常委，對我來說，也是手心手背都是肉?。∧銊倓倎淼臅r候，按照華京組織部的要求，你的排名就放到了光輝的前面，當時他心里就是有想法的，我還是服從了組織的安排。然后，在省委巡視組的巡視工作中，又將臨江市的江北區(qū)作為首批巡視區(qū)。這次，他已經(jīng)對周立潮進行立案調(diào)查，結(jié)果你又要從他手里把周立潮提走。

前天，他來反映這個情況的時候，就說，你是故意跟他過不去，是通過這一個個事情，削弱他在省委、市委的權(quán)威，要讓我替他做主！”

高雷磊真沒想到，桐光輝竟然會這么想，忙解釋道：“洪書記，您知道，我沒有針對桐書記。我的目的只有一個，就是維護省委權(quán)威，深入推進巡視，查處貪污腐敗，凈化政治空氣?！?

洪書記點了點頭，說：“你的良苦用心，我能理解。作為省委書記，我也是大力支持你的，但同時我也得做好平衡工作。光輝同志還說了，每一層級都有每一層的管理權(quán)限，要是省委一定要把市委查處的干部權(quán)限收上去，也可以，那就順便也把市委經(jīng)濟社會發(fā)展的權(quán)限也一并收上去吧！這樣臨江市委就都輕松了！你看，因為你這個事情，導致光輝同志都說出這種氣話來了！”

高雷磊皺眉，解釋：“洪書記，桐書記這些話說的是嚴重了，您也知道，我并沒有那個意思?！?

洪書記站起身來，在高雷磊的肩膀上拍了拍說：“雷磊同志，我知道你沒有那種意思，我也知道，你到江流不久，很想干出一番事業(yè)來。但是，我的觀點是，有時候欲速則不達。在周立潮的這個事情上，是臨江市委先立案帶了人，干部管理權(quán)限也在臨江市委，我們還是放心讓他們查吧，讓他們把查到的結(jié)果報告給你們省紀委。下次涉及到省委管理的干部，毫無疑問你來查。我是這個意思，你看如何？”

洪書記的話里已經(jīng)暗含了高雷磊有點急功近利的意思了！高雷磊就不好再強行要求了，他就說：“既然洪書記這么說，那我肯定按照洪書記的意思來。不過，我們省委巡視組和省紀委調(diào)查組，可不可以派人去見周立潮一次，有些情況恐怕還需要和他核實?！?

洪書記見高雷磊妥協(xié)了，就笑笑說：“這個應該完全沒問題。你們派人去一次吧，但也不要去太多人，省委巡視組和省紀委調(diào)查組各去兩個人，也就夠了，別搞得好像完全信不過臨江市委和市紀委一樣！畢竟，你和光輝同志都是我們省委常委，低頭不見抬頭見，我不希望看到你們把關(guān)系完全搞僵了！”

高雷磊說：“我明白，謝謝洪書記提醒！”

高雷磊回到省紀委辦公室時，常務副書記蘇志全已經(jīng)在他辦公室門口等候多時?？吹礁呃桌诿嫔氐刈邅?，蘇志全快步迎了上去。

“高書記，情況怎么樣？”蘇志全馬上問道。

高雷磊沒有立刻回答，而是推開辦公室的門，示意蘇志全跟他進去。

“洪書記不同意我們提人?！备呃桌诘穆曇衾飵е统恋臒o奈，“他說要‘平衡’，要照顧桐光輝的情緒?！?

蘇志全眉頭緊鎖：“周立潮的案子牽涉到省管干部，而且目前省委巡視組還在江北區(qū)巡視呢，我們完全有權(quán)限直接調(diào)查！”

“理論上是這樣。”高雷磊走到窗前，背對著蘇志全，“但洪書記暗示我太急功近利，說我和桐光輝都是省委常委，不能把關(guān)系搞僵?！?

蘇志全忍不住拍了下桌角：“我懷疑，這是桐光輝在背后搞小動作！周立潮手里掌握著多少關(guān)鍵證據(jù)？他是不敢將他交出來！”

高雷磊轉(zhuǎn)過身來，眼中閃過一絲銳利：“老蘇，你說得對。但我們現(xiàn)在不能硬來。洪書記同意我們派人去見周立潮，省委巡視組和省紀委調(diào)查組各安排兩人。我的意思是，一定要去。一是要確保周立潮被立案審查，而沒有被放走；二是確保周立潮的生命安全，這個人身上藏了太多的秘密，這個時候絕對不能死！”

蘇志全點點頭，沉聲道：“高書記，我明白您的意思。周立潮現(xiàn)在就是一顆定時炸彈，桐光輝那邊肯定也清楚這一點。剛才您說的兩點，我們確實必須要確認清楚！我這就安排人過去?！?

市紀委的辦案點位于臨江市郊的一處獨立院落，四周高墻環(huán)繞，門口有武警站崗，院內(nèi)綠植修剪整齊，卻透著一股肅穆冷清的氣息。

分管辦案的市紀委副書記劉明杰早已在門口等候，見省里的車到了，立刻迎上前去，臉上堆著笑容，但眼神卻帶著幾分警惕。

“歡迎各位領(lǐng)導來指導工作！”劉明杰熱情地握手，語氣恭敬，卻又帶著一絲微妙的試探，“我們這邊條件有限，還望各位領(lǐng)導多包涵?！?

省委巡視組組長汪軍點點頭，淡淡道：“劉書記客氣了，我們就是來看看情況?！?

一行人被帶進辦公樓，走廊里鋪著深色地毯，腳步聲被吸收得幾近無聲。墻壁上掛著“清正廉潔”“忠誠擔當”等廉政標語，但整個空間卻莫名給人一種壓抑感，仿佛連空氣都凝滯了幾分。

劉明杰領(lǐng)著他們走進監(jiān)控室，房間內(nèi)的日光燈倒是頗為明亮，大屏幕實時顯示著不同談話室的畫面。其中一塊屏幕上，周立潮正坐在一張鐵椅上，對面是兩名市紀委的辦案人員。

陸軒站在監(jiān)控屏幕前，目光落在周立潮身上，心頭猛地一震。

上一次見到周立潮，還是在之江賓館的會議室內(nèi)，那時的他還意氣風發(fā)，西裝襯衣，身子挺拔，聲音洪亮，眼神銳利?？扇缃瘢聊焕锏闹芰⒊鳖^發(fā)凌亂，身上的襯衫皺巴巴的，完全沒有了當日的派頭。他低著頭，肩膀微微佝僂，整個人像是被抽走了精氣神，只剩下一具疲憊的軀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