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軒與卿飛虹通完電話,門上響起了“嘟嘟”兩聲。陸軒本來就沒關(guān)門,抬頭看到紀委書記孫立英站在門口,她今天身穿鴨絨黃的大衣和白色的靴子,挺顯白,甚至看起來年輕一些,然而眉宇之間卻微微地蹙起,仿佛有什么解決不了的事情。
“孫書記,你還敲什么門呀?”陸軒笑了下道,“趕緊進來吧!”孫立英走入了陸軒的辦公室,道:“我看你在忙啊?!标戃幍溃骸昂昧?,電話打好了。找我有事?”孫立英朝門外看了一眼,說:“我把辦公室門關(guān)一下行不?”
陸軒笑了,說:“當然行,只要你不介意?!睂O立英說:“我有什么好介意的?我年紀比你大?!标戃幮α?,主動去將門關(guān)上了,問道:“孫書記,有什么重要的事情找我?”孫立英道:“前兩天,咱們不是對社會公布了拆遷中預防貪腐的舉報電話嗎?還把卡片發(fā)到了每家每戶不是?”陸軒點頭道:“沒錯啊,現(xiàn)在情況怎么樣???”
“有人來舉報了!”孫立英直截了當?shù)氐溃吧婕暗膯栴}還真不少,反映評估價格問題的就有22起,反映鎮(zhèn)村干部在拆遷中吃拿卡要的有15起,其中有人聯(lián)名舉報羅海、老馬、邵水江、羅大方4戶的評估價格高得離譜!”
“有這么多的問題?”陸軒也不由吃驚,“看來,征地拆遷中利益問題真的不少。我們搞群眾監(jiān)督是沒有搞錯??!”孫立英點點頭道:“是啊,雖然不能說這些問題一定全部屬實。但是,肯定有相當一部分是真實存在的?,F(xiàn)在,我就是有一個比較頭疼的問題?!?
陸軒看看孫立英,問道:“什么?”孫立英道:“舉報上來,是馬上查,還是什么時候查?”陸軒又感驚訝,孫立英竟然來問自己什么時候查這些問題?好像自己是她領(lǐng)導一般。陸軒趕忙道:“孫書記,你才是紀委書記啊,紀檢工作是你自己在管嘛!”孫立英面露難色:“你是不是要笑話我這個紀委書記太沒主見了?”
陸軒忙搖搖頭說:“沒有、沒有,孫書記你來和我商量,就是對我的信任。是不是因為羅鎮(zhèn)長又回來了的緣故,讓你猶豫了?”陸軒可謂一語中的。孫立英不好意思地點點頭:“是啊,在你面前,我也不藏著掖著了。今天,羅鎮(zhèn)長回來之后,在院子里大放一通爆竹!有一種說法,在鎮(zhèn)干部中不脛而走,說羅鎮(zhèn)長和鄧書記的關(guān)系非常好,這次是鄧書記做主讓羅鎮(zhèn)長回來的!”
陸軒點頭道:“我也聽說了?!睂O立英道:“我們明人不說暗話,羅海、老馬、邵水江、羅大方4戶不就是羅鎮(zhèn)長的關(guān)系戶嗎?要是我們查了他們的事情,羅鎮(zhèn)長去鄧書記那里說一下,又不讓我們查了,怎么辦?我們既得罪了羅鎮(zhèn)長和這四戶,結(jié)果又不能把他們怎么樣。我就是擔心這個。你說,我該怎么辦?”
陸軒看了看孫立英,他也能理解孫立英的擔憂,畢竟孫立英也不過是個普通的黨委委員,別說在區(qū)委書記鄧長風面前是個小官,就是在鎮(zhèn)長羅剛這里也只是下屬。要是動了領(lǐng)導的關(guān)系戶,結(jié)果又不能怎么樣,最后恐怕會被反噬!
陸軒也不能為難一個女鄉(xiāng)鎮(zhèn)領(lǐng)導,一定要她冒著潛在的風險去和羅剛作對,就說:“孫書記,我能理解你的心情。要是你擔心查拆遷評估公司和這4戶人家的事情,羅鎮(zhèn)長會不高興的話,我覺得你可以放一放,先不要去動?!睂O立英看著陸軒,神情似乎松了一下:“你也覺得,可以先不要去動這些人?”陸軒點頭,道:“我覺得,你心里要是擔心,就不要去動。跟著自己的感覺走,不要勉強自己。我們也都是普通人,又不是英雄!沒有必要因為做事,被人家打壓。”
孫立英瞅著陸軒:“你真是這樣想的?”陸軒朝她笑笑,點頭說:“是,我是這么想的?!标戃幃斎徊皇沁@么想的,他若是孫立英,這4戶別說是羅剛的關(guān)系,就是天王老子的關(guān)系,他也照查不誤。他要是一個對權(quán)力屈服的人,早前就不敢和劉平對著干了,更不敢懟羅剛。自然,陸軒也覺得自己之所以能如此,就是因為當初自己豁出去反而打開了一片新天地。而且,后來,陸軒見識過一些大人物,近有市委常委、宣傳部長談升華,遠有華京組織部某局局長魏秋瑩。
雖然,區(qū)委書記鄧長風確實是區(qū)里的***,但與談升華、魏秋瑩相比,職務(wù)上又算不得什么了。一個人,一定要見識過大世面,才不會把小地方的地頭蛇當回事。因而,陸軒要是孫立英,該怎么查,他就怎么查。
然而,孫立英和他的情況不同,她年齡比陸軒大,好不容易才當上鎮(zhèn)領(lǐng)導,肯定也非常珍惜這來之不易的崗位。今天,孫立英之所以到自己的辦公室來,就是想要聽她想聽的話。因而,陸軒也說了她想聽的話。
陸軒感覺,自己現(xiàn)在說話比以前委婉了,也更知道別人想聽什么了。但是,陸軒也只能這么說,他不能勸孫立英去查那4戶人家,否則就是在為難孫立英,若是因此造成孫立英被人整,他心里也過意不去。
孫立英這時盯著陸軒,又問道:“我真的可以把這個事,先放一放?”陸軒點頭道:“當然?!睂O立英又問:“真的可以先不管?”陸軒笑著說:“是啊!先不管,以后看情況!”
孫立英繃著的臉,忽然露出了笑容,仿佛驅(qū)散烏云見太陽一般,說:“那還要我這個鎮(zhèn)紀委書記干什么?”陸軒看孫立英神情突變,似乎意識到孫立英的態(tài)度好像并非她表現(xiàn)的那樣,也忍不住笑著道:“鎮(zhèn)紀委書記也是人,得審時度勢?!睂O立英道:“審時度勢?是軟柿子就捏,是硬茬就不去碰?陸委員,在你眼里,我孫立英就是這么欺軟怕硬的人嗎?那我怎么對得起黨員的身份?對得起鎮(zhèn)紀委書記這個職務(w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