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軒家就在診所附近,離他們吃飯的地方不遠。鐘知意算了算時間,送完他回家再去餐廳,半個小時差不多了。
一進門小軒就捂著嘴跌跌撞撞地往衛(wèi)生間跑,家里這會兒沒人,鐘知意不能撂下他不管。陪他折騰了半天,等趕到餐廳,距離段青時打來那通電話已經(jīng)過去一個多小時。
十點鐘,餐廳里人影寥落,鐘知意一進大廳,就看見了獨自一人坐在窗邊的段青時。
燈光穿過暗紅色的酒液反射出來的流光落在他的指間,他轉頭看著窗外,食指有一下沒一下地敲擊著杯座。
桌上擺滿菜品,段青時面前的餐盤還是光潔如新。
侍應生走上前禮貌致歉,“不好意思先生,我們這邊已經(jīng)閉餐了?!?
鐘知意說了聲找人,就快步朝著段青時走去。
沖跟過來的侍應生擺了擺手,鐘知意脫掉外套搭在椅背上,又拉開椅子坐下。
段青時緩慢地回過頭,撩起眼皮看他一眼,“菜涼了?!蹦樕媳砬楹艿?,那雙黑得看不見底的眼眸中倒影出鐘知意帶著歉意的笑。
“怎么不先吃呢?”
“你讓我等你?!倍吻鄷r說,“你不來怎么吃?”
鐘知意躲避著段青時的目光,“路上出了點狀況,不是故意要你等這么久?!?
“明知道會讓我等很久還是讓我等不是故意,那什么才是故意?”
段青時字字帶刺,鐘知意盯著面前那道龍蝦湯泡飯表面凝結的一層油膜,說:“沒有‘明知道’?!?
段青時笑了下,嘴角又緩緩繃直,“你說沒有就沒有?!?
廚師已經(jīng)下班,不能重新點菜,段青時伸手招來侍應生,讓廚房把幾道熱菜加熱一下,而后夾起一塊蝦醬叉燒骨放進鐘知意面前的盤子里,“吃飯吧?!?
鐘知意胃里沒有余量再裝下另外的食物,但還是點點頭,逼著自己吃了一些。感覺到再吃就要吐出來,他不得不停下,倒了一小杯茶水,去壓那陣很強烈的反胃感。
段青時吃得也不多,喝完一整瓶紅酒,就沒再動筷子,也沒讓餐廳的侍應生拖太久的班,結了賬,拿起西裝外套起身離開。
鐘知意跟在他身后進了電梯,小心翼翼地問:“我送你回家可以嗎?”
段青時“嗯”了聲,沒再說什么,下到負二樓找到車位,直接拉開車門坐進了副駕。
晚間近十一點,位于核心商圈的華濱中心附近依舊喧鬧,寫字樓表面被切割成無數(shù)個方格的玻璃幕墻依舊透著明亮的光。
路口前排起了長隊,鐘知意踩了腳剎車,停在一輛出租車后。
等待九十秒鐘的長紅燈時,他看著前方出租車燈箱上的宣傳廣告,問段青時:“哥,你晚上是不是看見什么了?”
余光瞥見段青時轉過了頭,鐘知意卻缺乏和他對視的勇氣。他目視前方,握緊方向盤,“不然我想不出一個能夠合理解釋你和我說那些話的理由?!?
“你說的看見是看見什么?”語氣毫無起伏。
燈箱切換了廣告,冷白色的光線穿過前擋風玻璃刺進鐘知意的眼里,他的眼睛有點痛,便伸手揉了揉,“小軒喝多了,我們只是普通朋友?!?
鐘知意說完這句話,轉頭看了段青時一眼。
明暗交錯的光影落在他的臉上,他的表情依舊冷淡。
“我不在乎這個?!?
不在乎這個,那段青時在乎的是什么,鐘知意立刻就明白了。
“你這段時間是在故意冷著我嗎?”
紅燈熄滅,綠燈亮起,鐘知意松開剎車。suv緩慢地向前移動,經(jīng)過路口時,斜后方出現(xiàn)一輛鳴笛的救護車,他打了個方向,讓出車道。等救護車的鳴笛聲逐漸遠去,他又壓著實線匯入原本的車流中。
行駛平穩(wěn)后,鐘知意聽見段青時反問了他一句:“我有什么理由要冷著你嗎?”
鐘知意明明白白地問,段青時卻沒明明白白地答。他剛找出纏繞著的線團的一端,就又被段青時揉亂了。
冬天已經(jīng)離開一個多月,但那種熟悉的情緒卻跨越時間,從冬日追來這個春日,他只得將所有的注意力都放在如何壓制胸口突然出現(xiàn)的疼痛上,無暇顧及段青時后來又說的那句“只是在忙,別多想”。
開過核心商圈,路上的車越來越少,四周越來越安靜,車里也只剩下鐘知意竭力克制的急促呼吸。
停好車,鐘知意解開安全帶,松開領口的紐扣,又喝光了放在杯架上的半瓶水。
“你回去吧。”段青時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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