師徒四人攜著紅孩兒,在秋冬交替的蒼茫天地間已跋涉月余。
每日天剛蒙蒙亮,東方天際泛起魚肚白時,師徒幾人隨著馬蹄踏過碎石的“嗒嗒”聲在曠野間行走,
路上的交談偶爾被秋風(fēng)卷著,落在路邊枯黃的草葉上,又被疾馳的流云帶向遠方。
白日里趕路,沿途的風(fēng)景從青綠漸次染上枯黃與赭石色。
他們翻過崇山峻嶺時,山腰間的林木已落盡了葉子,光禿禿的枝椏像老人干枯的手指,指向灰蒙蒙的天空;
悟空與紅孩兒常常駕著云在前方開路,悟空的金光與紅孩兒偶爾泄露出的火云氣息交織在一起,像兩團移動的光,將藏在山洞、草叢里的小動物嚇得四散奔逃。
他們兩個一個負責(zé)安保,不負責(zé)行李,
一個是孩童,而身為遵紀守法好青年的凌陽不能用童工,哪怕紅孩兒已經(jīng)幾百歲了,
二人都無擔(dān)子,玩得開心,
八戒扛著九齒釘耙跟在白龍馬側(cè)后,偶爾遇到路邊有野果,他便會飛快地摘幾顆塞進口袋,一邊走一邊嚼,
沙僧則始終牽著馬尾,挑著沉甸甸的擔(dān)子穩(wěn)扎穩(wěn)打。
時值秋冬,路上人煙稀少,擔(dān)子兩頭的行囊漸漸空了,
這日午后,幾人正走在一片荒無人煙的灘涂上,腳下的泥土漸漸變得濕潤,空氣中也多了幾分腥澀的水汽。
忽然,
前方傳來“轟隆隆”的水聲,像是千軍萬馬在奔騰,又像是巨大的鼓槌在敲擊大地。
“師父,前面莫不是有大河?”
八戒停下腳步,用袖子擦了擦額角的汗——雖已入秋,正午的日頭卻還帶著幾分余威。
他瞇著眼睛往遠處望,只見地平線盡頭,一道黑色的水線正蜿蜒展開,隨著距離拉近,那水線越來越寬,越來越清晰。
悟空習(xí)慣性地將手搭在眉宇間,火眼金睛掃過前方,隨即皺起眉頭:
“還真是條大河,只是這水色……怎么黑得跟潑了墨似的?”
眾人加快腳步,約莫走了一炷香的功夫,終于來到了河邊。
眼前的景象讓所有人都愣住了——一條寬闊的大河橫亙在天地間,河面足足有十幾里寬,河水漆黑如墨,像是把世間所有的黑都揉碎了撒進了河里。
層層濃浪翻涌著,迭迭渾波卷著黑色的泡沫,近看時,水面渾濁得連人影都照不出來,只能看見自己模糊的輪廓在黑水中扭曲;
遠望過去,無邊無際的黑波與灰蒙蒙的天空連在一起,連對岸的樹木、山巒的輪廓都被吞噬在黑暗里。
“我的個娘哎!這水怎么黑成這樣?”
八戒咂著嘴,“莫不是哪家染坊把靛缸打翻了?還是把整個染坊都沖進河里了?否則怎么會黑成這樣?”
沙僧則笑道:“二師兄說得不對,這水沒有靛藍的味道,倒像是……像是誰家洗了滿缸的筆墨,把整缸的墨汁都倒進河里了。你看這水的顏色,濃得跟書房里磨的墨一模一樣。”
悟空聽著兩人的玩笑,忍不住笑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