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界御守大陣的光罩,如一只倒扣的琉璃巨碗,將整個浮空石臺籠罩其中。光罩之外,是靈氣狂暴、空間撕裂的末日景象;光罩之內(nèi),卻是風(fēng)平浪靜,靈氣平穩(wěn)得如山間清晨的薄霧。
眾人席地而坐,抓緊這來之不易的喘息之機(jī),吞服丹藥,調(diào)理著傷勢與消耗過度的靈力。那幸存的魔君靠在一塊凸起的巖石上,看著光罩外一道粗大的靈氣洪流擦著邊緣呼嘯而過,帶起的空間漣漪讓光罩都泛起一陣波動,他沒來由地打了個哆嗦,嘟囔道:“他娘的,住在這碗底下,倒還真有點(diǎn)安全感。”
沒人理會他的插科打諢。所有人的目光,都有意無意地匯聚在石臺中央。
那里,顧云曦正神情肅穆地進(jìn)行著最后的準(zhǔn)備。
她先是以指為筆,蘸著自己的本源靈力,在地面上刻畫出一個繁復(fù)而精美的小型法陣。陣紋流淌著生命的氣息,仿佛不是畫上去的,而是從石頭里自然生長出來的。法陣的三個角,分別對應(yīng)著人、妖、魔三界的方位。
做完這一切,她深吸一口氣,從儲物戒中小心翼翼地捧出兩個光團(tuán)。
光團(tuán)里,是兩枚不規(guī)則的碎片。一枚晶瑩剔透,散發(fā)著七彩霞光,正是顧盼從萬妖塔中帶出的那一枚;另一枚則內(nèi)斂深沉,仿佛蘊(yùn)藏著一方星空,是顧云曦多年來奔走尋得的。
顧盼也走了上前,攤開手掌,露出了她保管的第三枚碎片。
當(dāng)三枚碎片被并排放置在法陣的引動點(diǎn)上時,奇妙的景象發(fā)生了。它們仿佛是失散多年的同胞,在重逢的瞬間便產(chǎn)生了強(qiáng)烈的共鳴。一道道柔和的光暈從碎片上散發(fā)出來,彼此交織,融匯,最終形成一道三色光柱,與石臺中央那巨大的靈脈旋渦遙相呼受。
整個浮空石臺都開始輕微地震動,空氣中濃郁的靈氣被這股力量引動,開始以一種玄妙的規(guī)律緩緩流淌。
“喚醒儀式,需以三枚碎片為根基,引動三界靈脈之力?!鳖櫾脐氐穆曇粼诎察o的石臺上響起,清晰地傳入每個人耳中,“而后,我等需將各自的本源靈力注入法陣,這股力量將通過碎片,與靈根之源產(chǎn)生共鳴?!?
她頓了頓,目光掃過夜淵、白月、狐帝、魔君以及其他幾位元嬰修士。
“但最關(guān)鍵的一步,是將這三股截然不同,甚至相互排斥的力量,完美地融合在一起,化作喚醒靈根之源的唯一‘鑰匙’。這個過程,絕不能有半點(diǎn)差池,否則三股力量失控反噬,不僅我等會神形俱滅,這三枚碎片亦會徹底崩毀,靈根之源將永無復(fù)蘇之日。”
她的語氣沉重,讓在場所有人的心都提了起來。
“因此,我們需要一件信物?!鳖櫾脐氐哪抗?,落在了法陣中央那個特意預(yù)留出來的、空無一物的位置上,“一件能夠同時承載人、妖、魔三界之力,并以其自身特性,將三種力量調(diào)和、統(tǒng)一、升華的核心信物?!?
她一邊說著,一邊習(xí)慣性地伸手探入自己的儲物戒,準(zhǔn)備取出那件她早已在心中推演過無數(shù)遍、作為儀式核心的關(guān)鍵之物。
夜淵站起身,走到了屬于魔界的位置,周身魔氣蓄勢待發(fā)。白月也握緊了手中的長鞭,九尾狐的血脈之力在她身后隱隱浮現(xiàn)。眾人屏住呼吸,等待著那決定三界命運(yùn)的儀式,正式開啟。
顧盼站在母親身側(cè),靜靜地看著那三枚共鳴的碎片。光芒映照在她臉上,讓她因凌玄重傷而冰封的眼眸,似乎也融化了一角。
只要喚醒靈根之源,穩(wěn)定三界靈脈,或許就能找到重塑道基、凝聚神魂的辦法。一切,都還有希望。
然而,時間一息一息地過去。
預(yù)想中那件核心信物,并未出現(xiàn)。
顧云曦的手,還停在儲物戒的邊緣,她的動作,僵住了。
起初,沒人注意到這片刻的凝滯。但當(dāng)那份凝滯延長到令人不安的程度時,所有人都察覺到了不對勁。
法陣的光芒在流轉(zhuǎn),靈脈的旋渦在呼應(yīng),萬事俱備,只欠東風(fēng)??赡亲铌P(guān)鍵的主持者,卻如同一尊石化的雕像,一動不動。
她臉上的血色,正在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褪去,從臉頰,到嘴唇,最后連眼底那剛剛?cè)计鸬南M?,也一并熄滅了。一種巨大的、無聲的恐慌,從她身上彌漫開來。
“怎么了,娘?”顧盼的心猛地一沉,她敏銳地捕捉到了母親身上那股近乎崩潰的情緒。
這一聲詢問,像是一根針,戳破了死寂的氛圍。
顧云曦的身體劇烈地顫抖了一下,她緩緩抬起頭,那雙向來充滿智慧與堅(jiān)韌的眼眸中,此刻只剩下茫然與空洞。她張了張嘴,似乎想說什么,卻發(fā)不出任何聲音。
她又低頭,像是完全不認(rèn)識自己的手一般,翻來覆去地看著,然后再次將神識探入儲物戒,一遍,兩遍,三遍……瘋狂地翻找著什么。
沒有。
還是沒有。
那個她以為理所當(dāng)然應(yīng)該存在的東西,那個在她無數(shù)次推演中,都作為核心被安放在法陣中央的東西,根本就不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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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么會……怎么會不在?她明明記得……她記得母親的手札上,清清楚楚地記載著,此物是當(dāng)年母親留給她的,與靈根之源的秘密一同封存……
一個被她忽略了太久的、可怕的念頭,如同深海中蟄伏的巨獸,猛然沖出水面,張開了血盆大口。
當(dāng)年她從宗門逃離時,太過倉促,被追殺得上天無路,入地?zé)o門。她攜帶的東西,在一次次險(xiǎn)死還生中,遺失了太多。或許……或許那件東西,就在某一次逃亡中,永遠(yuǎn)地遺失在了某個未知的角落。
“不……不可能的……”她喃喃自語,聲音細(xì)若蚊蚋,充滿了自我否定的絕望。
“到底怎么了?”夜淵皺起眉頭,他能感覺到顧云曦的神魂波動得厲害,已處在崩潰的邊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