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dāng)暖香塢的氣氛因為“坤寧寶”而變得熾熱時，黛玉只是輕輕拍了拍手。

喧鬧聲，瞬間平息。

幾名衣著樸素、神情局促的婦人，被侍女們引了進(jìn)來。她們身上的粗布衣衫，與這滿室的綾羅綢緞格格不入。她們是東瀛之戰(zhàn)中，立下大功卻不幸傷殘的士兵家眷。

黛玉親自走下主座，來到她們面前。她沒有說任何一句場面話，只是親手，將一袋袋沉甸甸的、裝著撫恤金的錢袋，交到了她們的手中。

“朝廷，沒有忘記你們的兒子，沒有忘記你們的丈夫。”黛玉的聲音很輕，卻清晰地傳遍了整個暖香塢，“這，是他們用血換來的榮耀?！?

一名頭發(fā)花白的老婦人，在接到那袋足以讓她們?nèi)一钌鲜甑膿嵝艚饡r，再也抑制不住，渾濁的老淚瞬間涌出，壓抑的、感激的哭泣聲，在這死寂的暖香塢中，顯得格外刺耳。

“另外，”黛玉轉(zhuǎn)向眾人，聲音清冷而又堅定，“她們所有子女的教育，將由‘皇家格物院’，全部承擔(dān)?！?

這句話，比之前所有的珍寶與金錢，都更有分量。

它砸碎了在場所有誥命夫人心中最后一道防線。

她們看到了什么？

她們看到了林乾派系那深不可測的財富實力，看到了他們點石成金的金融實力，更看到了他們最可怕的、收買人心的能力！當(dāng)朝廷的撫恤，能做到這個地步時，還有哪個士兵，會不為之死戰(zhàn)？

趙國舅夫人端坐席間，臉上的笑容早已僵硬。她感覺自己不是在赴宴，而是在觀刑。一場針對她們這些舊勢力的、不見血的公開處刑。

一股巨大的、無形的壓力，從對面那個年紀(jì)輕輕、始終安靜微笑的少女身上，排山倒海般襲來。

她終于坐不住了。

“林夫人真是好手段，將這侯府內(nèi)外，打理得井井有條，真是羨煞旁人?！壁w國舅夫人舉起酒杯，試圖將話題引向她想要的方向，“不像我們家那位，只知舞刀弄槍，對朝堂上的風(fēng)云變幻，是一點也不上心。最近為江南新政的事，可沒少惹得那些老大人們不快。”

她在試探。

她在用最委婉的方式，詢問黛玉對這場朝堂風(fēng)暴的態(tài)度。

然而，黛玉只是微微一笑，舉杯回敬。

“夫人說笑了。我不過是一介女流，哪里懂得什么朝堂大事?！?

她的聲音輕柔，仿佛在閑話家常。

“只是覺得，今日這風(fēng)雪，似乎比往年來得早了些。也不知，我院子里的那幾株綠萼梅，能不能熬得過這個冬天?！?

她始終，不接她的話茬。只是微笑著，與她，聊著天氣，聊著花草，聊著女兒家的心事。

那種云淡風(fēng)輕，那種不屑于與你談“正事”的姿態(tài)，本身，就是一種最高明的、降維的打擊。它在清晰地告訴對方：你引以為傲的戰(zhàn)場，在我眼中，不過是窗外的一場風(fēng)雪。

宴會結(jié)束，眾夫人告辭。

趙國舅夫人在登上自家馬車時，下意識地回頭，深深地，看了一眼定遠(yuǎn)侯府那盞在風(fēng)雪中，顯得格外明亮的燈籠。

她的臉上，第一次，露出了凝重的、甚至是……一絲恐懼的神色。

她知道，京城的這個冬天，恐怕，要比往年，冷得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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