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面繡著猙獰狼頭的黑色大旗，在北疆凜冽的寒風(fēng)中，“呼啦”一聲被徹底展開，迎風(fēng)狂舞，獵獵作響。

這面旗幟，仿佛一道來自地獄的信號。

城下正在攻城的數(shù)萬草原軍，在看到那面旗幟的瞬間，爆發(fā)出山崩海嘯般的歡呼，聲震四野，仿佛要將天空都掀翻。

而城頭之上，所有正在浴血奮戰(zhàn)的大周守軍，在看到那面旗幟的瞬間，眼神中的最后一絲光芒，黯淡了下去。他們的動作出現(xiàn)了一瞬間的凝滯。士氣，跌落到了冰點。一種名為絕望的情緒，如同最惡毒的瘟疫，在他們疲憊不堪的身體與即將崩潰的精神中，迅速蔓延。

“頂住！”

“殺！”

“上！”

將領(lǐng)們沙啞的、單字的命令被徹底淹沒在兵刃入肉聲、骨骼碎裂聲和臨死的嘶吼中，顯得那么蒼白無力。

更多的狼騎兵順著那道被大旗標(biāo)記出的缺口涌上城頭，缺口被不斷地、殘忍地撕大。那名插旗的百夫長，剛剛仰天發(fā)出一聲充滿了征服快感的勝利咆哮，但他的聲音隨即戛然而止。數(shù)支從側(cè)翼迂回的親衛(wèi)隊士兵刺來的長槍，貫穿了他厚重鎧甲的縫隙。鋒利的槍尖從他的前胸刺入，又從后背透出，帶出一蓬蓬滾燙的心頭熱血。

他臉上的狂喜凝固了，眼中充滿了不敢置信。他的身體被長槍釘死在城墻上，緩緩滑落，用自己的死亡，為這場戰(zhàn)爭的殘酷與瞬息萬變，寫下了最生動的注腳。

可他的死，已經(jīng)無足輕重。

整段西城墻的防線，正處于徹底崩潰的邊緣。雷鳴率領(lǐng)著身邊僅剩的數(shù)十名親衛(wèi)隊，發(fā)起了一次又一次瘋狂的反撲，卻依舊被狼騎兵死死地壓制了回來。這些草原可汗的真正精銳，無論是力量、技巧還是裝備，都遠(yuǎn)勝于早已疲憊不堪、瀕臨極限的大周守軍。每一次兵刃的碰撞，都讓大周士兵的虎口迸裂；每一次身體的撞擊，都讓他們踉蹌后退。

“鐺！”

一聲刺耳的巨響，雷鳴臉上的鐵面罩被一柄勢大力沉的彎刀從中間劈開，裂成兩半掉落在地，露出了他那張滿是血污和汗水的、線條剛毅的臉。他左臂的鎧甲被另一名狼騎兵的彎刀劃開，一道深可見骨的傷口翻卷著皮肉，鮮血瞬間染紅了他的半邊身子。

但他仿佛感覺不到任何疼痛。

他用那柄斷刀支撐著身體，劇烈地喘息著。胸膛如同破爛的風(fēng)箱，每一次呼吸都帶著灼熱的血腥氣。

他看著那面在風(fēng)中狂舞、仿佛在嘲笑著他的狼頭大旗，又看了看身邊已經(jīng)所剩無幾、個個帶傷的弟兄們。就在剛才，一名跟隨他多年的親衛(wèi)，為了保護(hù)他，被三把彎刀同時捅穿了身體，那名親衛(wèi)臨死前看著他，嘴唇翕動，卻一個字也說不出來，眼神里滿是眷戀與不甘。

雷鳴眼中的戰(zhàn)意與瘋狂，在這一刻，正在一點一點地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他從未有過的絕望與疲憊。

朔州城，真的要在下一刻就陷落了嗎？

還有誰，能拯救他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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