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清晨，太陽被鉛灰色的云層遮蔽，朔州城外一片肅殺。

草原大軍并未像昨日那般沉寂。數(shù)十萬鐵騎匯成一片涌動的黑色海洋，在城下開始了極具壓迫感的“武裝youxing”。他們并非沖鋒，而是在一個令人窒的距離上，反復(fù)策馬奔騰，卷起漫天煙塵。馬蹄的轟鳴如同滾雷，一下下地敲打著城樓上守軍們本已脆弱不堪的神經(jīng)。

巨大的投石機被緩緩?fù)粕锨熬€。那些被安置在投擲臂上的冰冷巨石，每一塊都足以砸塌一段城墻，在晦暗的天光下閃爍著死亡的光芒，對城內(nèi)守軍造成了極大的心理威懾。

城樓上，守軍們臉色煞白。許多年輕士兵握著冰冷兵器的手，正因為無法抑制的恐懼而微微顫抖。他們看不見希望，只看得見城外那片無邊無際、隨時可能將他們吞噬的黑色潮水。

外部的壓力已然達到了，而城墻內(nèi)部的腐爛，則在同一時刻悄然加速。

那幾名早已被草原暗中收買的副將，抓住了這個絕佳的機會。他們?nèi)缤瑤讞l滑膩的毒蛇，在各個營房之間穿梭，將早已準備好的毒液，精準地注入軍心最是動搖之處。

一名副將湊到一群正在擦拭兵器的老兵身邊，壓低了聲音，臉上帶著恰到好處的憤慨與絕望：“弟兄們，都聽說了嗎？咱們，被朝廷拋棄了！”

周遭的士兵聞，動作皆是一滯。

“朝廷的糧草到現(xiàn)在還沒個影子，明擺著是想讓咱們餓死在這朔州城！”副將的聲音里帶著哭腔，極具煽動性，“聽說就是那個新晉的定遠侯林乾，！他一個靠著溜須拍馬上位的奸賊，哪里容得下咱們衛(wèi)家軍這等功勛之師？他就是想借草原人的刀，把咱們?nèi)汲?！?

這些話，字字句句都精準地戳中了士兵們心中最恐懼、最不甘的痛點。糧草不濟是事實，朝廷的沉默也是事實。謠，一旦披上了部分事實的外衣，便擁有了最可怕的殺傷力。

另一處營房，另一名副將則選擇了另一種方式。他召集了自己麾下的一眾心腹，捶胸頓足，滿臉悲戚：“將軍……將軍他，已經(jīng)心灰意冷了！昨夜我親眼看到將軍獨自一人，對著京城的方向枯坐了一夜！他這是準備降了??！”

他抹了一把根本不存在的眼淚，嘶啞著嗓子吼道：“將軍為咱們兄弟們的前程，連一輩子的名聲都不要了！咱們何苦再為那吃人不吐骨頭的朝廷賣命！”

一時間，“被拋棄”、“奸臣構(gòu)陷”、“將軍欲降”的論，如同一場無形的瘟--疫，在朔州守軍中瘋狂蔓延。軍心，正以肉眼可見的速度瓦解。衛(wèi)疆，正被一股來自內(nèi)部的力量，一步步推向“孤家寡人”的絕境。

就在城內(nèi)軍心即將崩潰之際，城外，草原可汗的使者到了。

一隊百余人的精銳騎兵，護送著一頂裝飾著狼頭圖騰的華麗帳車，來到了朔州城下。使者從車中走出，他身形高大，臉上帶著草原人特有的倨傲。他沒有像尋常使者那般高喊勸降，而是以一種近乎恩賜的口吻，對著城樓之上，朗聲宣布了可汗的“最后通牒”。

“我家大汗敬重衛(wèi)將軍是條好漢！不忍見英雄末路，虎落平陽！”使者的聲音在內(nèi)力的加持下，清晰地傳遍了整個城頭，“特在兩軍陣前，為將軍備下‘結(jié)盟大宴’！明日日出之時，若將軍愿出城共飲此杯，則我家大汗當即封將軍為‘北院大王’，與我主共享燕云富貴！”

使者說到這里，故意停頓了一下，目光掃過城樓上那些煞白的臉，臉上露出一抹殘忍的笑容。

“若將軍……拒不赴宴，”他的聲音陡然轉(zhuǎn)冷，如同-->>北疆的寒風，“則大軍即刻攻城！城破之后，玉石俱焚！”

這不是勸降，這是逼迫。它將衛(wèi)疆推到了一個必須立刻做出公開選擇的懸崖邊上。要么，接受“恩賜”，成為叛將；要么，帶著全城軍民，一同化為灰燼。

帥帳之內(nèi)，氣氛凝重得仿佛能滴出水來。

面對草原可汗這道最后的通牒，那幾名被收買的副將們對視一眼，立刻紛紛“仗義執(zhí)”。

“將軍！這哪里是勸降，這分明是可汗敬重您，給您遞來的橄欖枝啊！”

“是啊將軍，您看他只請您一人赴宴，便是將您視作平等的盟友！北院大王，那可是與可汗平起平坐的地位！”

“將軍三思！為了城中數(shù)萬兄弟的性命，也為了衛(wèi)家的香火存續(xù)，還請將軍……接受可汗的美意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