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鑾殿上,死寂如墳。
那枚用丹砂鑲嵌的丹書鐵券,連同它所代表的整個舊時代,都仿佛被一道無形的雷霆劈成了齏粉。南安王太妃倒在午門之外冰冷的地磚上,那口噴出的鮮血,成了舊勛貴集團最后的、也是最是悲涼的一抹挽歌。
所有官員都低著頭,那一張張曾經寫滿了倨傲與算計的臉上,此刻只剩下了一種發(fā)自骨髓的敬畏與恐懼。他們看向那個站在百官前列、身姿依舊筆挺如松的年輕身影,眼神如同在仰望一座深不可測、隨時可能噴發(fā)雷霆的活火山。
戶部尚書李道然,這位曾經的保守派領袖,此刻佝僂著身子,那往日里總是充滿精光的眼眸,已是一片死灰。他終于徹底明白了,他所對抗的,從來不是一個不知天高地厚的年輕人,而是一個新時代的意志,是那坐在御座之上、隱忍了數(shù)十年的帝王,與他親手磨礪出的這柄最鋒利、最冷酷的刀。
這場戰(zhàn)爭,從一開始,便不在一個層面上。他們輸?shù)茫辉?
就在這凝固的空氣中,御座之上的太子,終于緩緩開口。他的聲音,帶著一種被血與火淬煉過的、不容置疑的決斷。
“徹查逆案,乃定遠侯奉旨而行。其所有決斷,便是孤的決斷,亦是父皇的決斷。”
他那冰冷的目光,如同實質的刀鋒,緩緩掃過階下百官。
“自今日起,都察院聽令。凡有再敢于此事上,非議欽差、阻撓辦案者——”他微微一頓,每一個字,都帶著雷霆萬鈞的重量,“以‘逆黨同情者’論處!”
這句話,沒有給任何人留下半分轉圜的余地。這是最高層級的支持,是對林乾所有雷霆手段的最終背書。
“臣等……遵旨?!?
李道然帶頭,所有官員黑壓壓地跪伏于地,那聲音沙啞而又無力,再無半分敢于與之抗衡的勇氣。
這場席卷京城的政治風暴,在這一刻,終于塵埃落定。
林乾知道,他收獲的,遠不止是一場簡單的勝利。他打垮的,不僅僅是幾個具體的政敵,更是整個保守派文官集團盤踞心中數(shù)十年的那股“精氣神”。從此以后,他所有的新政,所有的改革,都將是一條不可阻擋的坦途。
這,才是皇帝與他聯(lián)手導演這出大戲,所要的、真正的“超額獎勵”。
當晚,定遠侯府,書房。
窗外的風雪已經停了,庭院中的紅梅在雪地里開得正盛,給這肅殺的冬夜,添了幾分生機。
林乾獨自一人,坐在案前,靜靜地擦拭著一柄古樸的戒尺。他沒有看那些堆積如山的、記錄著罪證的卷宗,也沒有去思索朝堂之上那些復雜的博弈。他的心,在經歷了白日里那場驚心動魄的廝殺后,難得地,回歸了一片寧靜。
一陣極輕的腳步聲,在門外響起。
“兄長。”
是黛玉。她沒有讓丫鬟通傳,只是自己端著一碗溫熱的蓮子羹,悄然走了進來。她的小臉在燭火的映照下,顯得溫潤如玉,那雙總是帶著幾分憂郁的眸子里,此刻卻是一片澄澈的安寧。
她沒有問朝堂之事,沒有提及那些血雨腥風。她只是將蓮子羹輕輕放在林乾手邊,然后,從袖中取出了一份折疊得整整齊齊的公文,遞了過去。
“兄長,這是……浣衣局送來的罰役名單?!?